戚继光最近这几天心里的确不痛快:受命游击已六天了,除了成功伏击为鞑靼征粮打草的大同叛军之外,再也没有与敌接战的机会,让他觉得十分郁闷;而那日围魏救赵替德胜门解围,却让他现营团军已放弃了城外的阵地,将防务交给了各省卫所军。以这些卫所军的战力能与鞑靼交锋吗?真不明白皇上怎么会做出这样重大的兵力调整!
此外,弟兄们原本携带了十日的干粮,分去一半给被解救的百姓,他已经将每人每日三张大饼降为了两张,到了今天,又狠下心来降到每日一张,山里尽管有山鸡野兔、山菜蘑菇等物,可为了避免被鞑靼现他们的营地,无法生火煮食,弟兄们只能采撷一些能生食的野果聊以充饥,一日两日尚可坚持,时间久了,莫说打仗,能不能提得动刀枪,能不能爬得上战马都不好说。而过一两日之后,怕是每天一张大饼也没有了,到时候是撤回本阵还是继续坚守,更是一个让人难以决断的难题!
尽管出身军人世家,自幼从军,可这却是他第一次独当一面,所谓“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决策有误,不但会葬送了营团军骑营这五千精锐,更会影响到整个战局的展,甚至关系大明的生死存亡,这个年纪还不到三十的青年将领感到了莫大的压力……
正在这个时候,前面生了一阵骚动,所有的人立刻扔掉了手中的大饼,抓起了武器。
几个侦察敌情的斥候押着两个百姓走了过来,众人一拥而上,围住了他们,七嘴八舌地问道:
“干啥的?这是?”
“兄弟,打哪儿逮着的这两个家伙?”
“细作,一定是细作!”
“八成不是,看他那肥头大耳的样儿,谁家军里能要这种货色?”
“那可不见得!要都让你看出是细作了,那还不是送死来了。”
一个身材臃肿,满脸肥肉的人正眨巴着一双鱼泡眼,惊恐地看看左右的持枪握刀的军卒,赔着笑脸说:“良民百姓,小人是良民百姓……”
众人已经看清楚了他的模样,头胡子乱蓬蓬的,但看他的年岁约莫三十多岁,本是盛年,八成是因酒色过度,未老先衰,不但面色白里泛青,脑门还又秃又亮,穿着一身青衣短服,还打了缚腿,脚上却是一双做工精美的厚底官靴,如此不伦不类的打扮令所有的人都起了疑心。轮值带哨的队官喝问道:“良民百姓?不晓得京城正在打仗吗?良民百姓怎么会钻到这里来?”
“小人……小人是走岔了路……对,走岔了路……”
“啪”的一记耳光抽在他的那张满是污垢的胖脸上,直扇得脸上的肥肉一阵乱颤抖,是方才一直在牢骚的李二狗:“朝天的路成百上千,你***左不走岔,右不走岔,偏偏闯到大爷的大营里来!”
那人眨巴着眼睛,委屈地说:“这……这里既没有营寨,又未立辕门,小人哪知道是各位军爷的大营啊……”
“还敢跟大爷顶嘴!”李二狗一脚将他踹翻在地上:“大爷看你不是良民,是细作!”
“细作?”那人赶紧翻身跪起,如捣蒜一般磕头:“军爷息……息怒,小人不是细作,不是细作……”
城里讨生活实在不易,穷困潦倒之时,李二狗少不得也要偷鸡摸狗做点没本钱的买卖,虽够不上量刑问罪,时不时却要被衙门里的差役招呼着给上三拳两脚,也学到了不少官差对付小蟊贼的本事,见他还在狡辩,当即就扬起巴掌,恶狠狠地说:“你这刁民实在可恶,如不动刑,量你不招……”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人群外传来戚继光低沉的吼声:“散开!”</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