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而想起那夜第一次见莫父,两父子口中提及她而不欢而散,后来老爷子问了句有多久没去看她了,莫向北静默了好一会才回说:她喜欢清静。
之后莫向北整个情绪就不对了,是因为触及了他的底线。
再往前回思,在吴市时我带了莫向北去重元寺,他的神色中隐约含着厌恶。当时我没想太多,只当他不喜寺庙,现在想来他确实不喜,因为这个以佛为名的地方困了他在乎的人。他是在意的吧,哪怕回复老爷子时是以极其寡淡的口吻,更具体点,他真正厌恶的恐怕就是这里的清静。
陈华浓忽然道:“你说北是不是傻,那么在意却宁可一直呆在外围而不肯踏入这里半步,甚至这个地方都还是他为清姨选的。”
我心头颤了颤,问:“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恨呗。上一代的事就不给你说了,总之北费了很大功夫把清姨从京城里带出来就安排在这了,却从没来看过她。”
陈华浓说一句留半句,我倒是无意去打探那些隐私,除了震惊外开始感觉害怕,目光沉冷地盯着他质问:“你带我来这究竟是为了什么?陈华浓,你不会卑鄙到连她也要抓走去威胁莫向北吧?”
“放心,我动谁都不会动清姨。”
这时屋外传来脚步声,他立刻噤了声站起来迎上去,到门边时就听见他惊喜的语声:“清姨,还是你对我好,知道我喜欢吃鱼每次都花工夫做。”
端到桌上的居然有一盘是红烧鲫鱼,纳闷这佛门之地怎会有荤食,可当我尝了一筷后就发觉这不是真的鲫鱼,而是用素鸡做成了鱼的形状。这烹饪工夫当真是精湛,不但鱼的形状可以假乱真,就连味道也有鱼味,但又确实是素的。
一共三道菜,除了红烧鱼外还有一盘是红烧肉,同样做得惟妙惟肖。
云清回来之后就落座在旁折纸,陈华浓只看了一眼就见惯不怪地添饭吃菜,一时室内沉静。确实素斋美味,我也多添了半碗饭,直到盘中变空。
这时陈华浓才放下碗筷笑道:“清姨你看,我又把你做的菜吃光了。”
云清抬头面露微笑,伸手将手中折好的两个三角递过来:“华子,这两个护身符我已经念过经了,你们一人拿一个吧。”
陈华浓接过来递了一个给我,却又看向云清问:“北的呢?”
云清默了一下说:“每次他都不会戴,这次就不给他做了。”我忽而脑中一热,脱口而道:“再多做一个吧。”云清转眸看向我,目光讶异。我舔了舔干涩的唇,迎着那视线再道:“既然一直都没落下过,那这次就也不要例外了。”
视线交汇间并不感其中有任何情绪,但却又隐约神思复杂,最后她还是点了头:“也好,有心了。”于是她又抽了一张纸开始折叠起来,边边角角折得很是仔细而工整,等到折成与我手中一般的三角后她便握在掌间闭了眼,口中喃喃念经另一手拨转佛珠。
足足过了有十五分钟,才见她睁开眼然后将那三角递过来,这次却是直接递给我:“请帮我交给他。”我伸手去拿,指尖微触只觉一丝凉意渗透过来,不由去看她身上,会否这素袍太过单薄了?而陈华浓在这时起了身:“清姨,不扰你午休了,我们这就走了。”
云清没有挽留,只是起身出来送客,把我们送到门边时说了句:“华子,这姑娘挺好的。”
陈华浓笑着来看我,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清姨说好那自然是好了。”闻言我脸上一红,赧然地别转开视线。却听他忽而像是不经意地说了句:“可能要变天了,清姨有没有打算换个地方修行?”我心头重重一顿,狠狠去看他,刚才他还说动谁都不会动她!
云清的脸上没半分动容:“不了,我在这里已经习惯了。”
陈华浓点点头,应了声:“好。”
在被陈华浓抓着胳膊走出十几步时就听见后面木门被关上,然后他停步下来回首,我们因为已经转过了弯故而看不见那间禅房了,他却盯着那空落的廊道好一会才道:“她终究还是无法平心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