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尊大人忽然大笑起来,他抚掌道:“此子奸诈得很啊,可怜邓芳亭,堂堂县学生员,被戏弄于鼓掌之间,真是又愚又蠢呢!”
梁师爷心中一惊,连忙凑到近前,看到观山书院门口挤满了人,一名少年雄姿勃发,众多学生被他气势所夺,纷纷退避三舍。
“咦……”
聂永扭头看到了梁师爷,道:“师爷啊,刚才你错过了一场好戏!你看那少年是今日书院新学生,张家张浩然和他有隙,纠集了一帮学生想拦着他,不让他进门呢!
连邓芳亭也跟着张浩然起哄,摆出的架势就是要将此子拒之门外!”
“啧啧,我偶然瞧见,不由得为此子捏了一把冷汗。你道结果如何?看看吧,张浩然这一帮人丢盔弃甲,此子一语便定了乾坤,着实精彩,让人叹为观止啊!”
聂永击节赞叹,他寻思,就算是自己遇到这等情况,恐怕也不见得有此子那般急智。而且此子一语直中要害,干净利落,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着实让人赏心悦目之极。
梁师爷在一旁听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他淡淡一笑,道:“县尊,此子姓陆名铮,是江宁陆家的庶子,因不容于主母发配到了扬州张家寄居。
张家多次欲害他而不得,我观此子不是常人,他日必然遇风化龙啊!”
“嗯?”聂永讶然挑眉,道:“锦亭认得此子?”
梁师爷命梁涑,字锦亭,他年过五旬,留着山羊胡,浙江绍兴府人,听到县尊问到了陆铮,他用手捻了捻胡须道:
“此子前些日子状告柳氏柳松私闯民宅,欲要谋财害命,是吴大人接了状子,韦典使亲自跟进的呢!本来准备把状子递到您这里,谁知第二天他又过来撤了状子,就在那一天,福运酒楼大火,又生出了许良当街欲抢张家大奶奶的案子,这件事闹得满扬州皆知,具体的案子卷宗大人都过目呢!”
“哦?”聂永眉头一挑,道:“原来是他!”
梁师爷道:“还有一个重要的细节并没有在卷宗上,这个细节便是,当时张家大奶奶遭掳所乘的马车,恰是陆铮前来撤状子所乘的马车!”
聂永眉头一皱,沉声道:“这等重要的线索,为什么不在卷宗中?”
梁师爷道:“证据不足啊,因为这辆马车在火场付之一炬了,张家一口咬定此事子虚乌有,而且各方证据都证实许良等几人是欲对大奶奶图谋不轨,案子只能这么结。
如果不然,这个案子真要弄个水落石出,张家被掀了出来,那可是上万两银子的损失,这么大一个口子,谁愿意来填补?”
聂永轻轻点头,他何等人也?梁师爷稍微一提醒,他便知道陆铮那一天所经历的种种凶险,难得在那种凶险之中,他能顺利平安,全身而退,仅凭这一点,陆铮就相当了不得。
梁师爷又道:“张承东对此子有五个字的评价:‘陆门有麟儿’!”
聂永道:“张承东是个能人,别看他没有功名,可是谋算心机比之张榕都不差,这些年扬州张家倘若不是他努力经营,哪里能有今日气象?这一次张榕让他进京,走了一步大大的臭棋,扬州张家恐怕要江河日下了。”
“县尊所言有理,说到这个陆铮,还有一件事县尊必然有兴趣。张承东今日离开扬州,昨日他竟然带此子去了绿竹林,想来陆铮入学的事情,就是在绿竹林敲定的。”梁师爷又道。
“啊……”聂永惊呼出声,脸色一下变了。
先前他和梁涑说了那么多话,神情一直都很平静,似他这等久居官场之人,城府一向是极深的,就算是泰山崩于前他亦能做到面不改色。
可是一听到“绿竹林”三个字,他却脸色大变。
“你说的可当真?”
“千真万确!清河县的事情,事无巨细,我都帮您盯着呢!绿竹林的事情,怎么可能会有疏漏?”梁涑道。
聂永轻轻点头,道:“嗯,此子绝非池中物,阎老定然是瞧上他了,要不然他岂能得到这等机缘?”
他顿了顿,道:“此子机变的确是绝妙,才学究竟如何?”
梁师爷道:“这就不清楚,张家说此子不学无术,《千字文》都读不完整,我这个说法不足信,此子心机深沉至此,后宅妇人岂能是他的对手?只怕有诈呢!”
聂永慢慢在院中踱步,话锋一转道:“对了,吴大人和丁主薄都在堂上候着了么?”
“都候着呢,就等县尊您过去便可以升堂了!”
聂永大手一挥,道:“先办县衙的事情,回头你备一份厚礼往绿竹林送过去,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不能因为阎老一时的冷淡便灰心,学生所求者,不过是希望阎老能指点迷津而已!”
“好咧,我早就备好了,只待县尊您的吩咐我便送过去了!”梁师爷善解人意的道。
“查一查陆铮,此子不同凡响,绝非池中之物。他虽然是江宁人,但现在寄居张家,便是我清河县人。我身负皇恩,代天子牧一县之地,我县但有才俊,都需要悉心栽培,不能有荒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