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充满梦想的地方,是路先生给他勾画出来的理想的天堂,承载着程明轩少年轻狂的所有寄托。
“瞧瞧,瞧瞧那个洋人都把你教成什么样子了?都快成失心疯了!”
程明轩看着爷爷地胡子一翘一翘的,指着他的手都一抖一抖的,知道老头儿这是真生气了,“真的爷爷,中国人就学学人家西方人怎么民族独立,民族自救的,要不然老让八国联军欺负,由着小日本胡来!我知道,程家的大片家业是您全部心血,可明辕也是你孙子,留给他好了,我只想过我自己想要的生活!”
程继洲腾地站了起来,“放屁!全他娘的放屁!你以为你能做得了主?你以为你说让给别人就能让给别人了,我告诉你,你出生在这大院里,就注定了你的命,注定了你要走的路,除非……除非你像你爹那样,早早地就给你奶奶带走!”
程明轩还是不甘心,转到程继洲地跟前,“爷爷!您能不能更长远地看看这个世界吗?现在国家政局不稳,内忧外患,根本不是发展实业的好时机,说句您不爱听的,咱们这点家资,迟早会被这个疯狂地年代吞没了……您让我走出去看看吧,爷爷!”
程继洲最听不得的就是说他程家要穷途末路了。
他们程家早在清朝中期就是阜新城有名的大户了。凡是时下能赚钱的买卖,都少不了他程家铺子。就算逢上行情不好的年景,程家铺子也每每都能化险为夷,有人说是程家老宅的风水好,有人说程家祖上有德,也有人说程家后台忒硬,全仰仗着朝廷里听差的那个远房“表叔”。
其实,那个“表叔”怎么个“表”法儿,又该从哪辈子说起,后世当家的程家老爷少爷们都已经不知晓了,也变得不重要了。
程继洲二十岁出头从父亲手里接管了程家铺子,三十岁就将生意做到了京城,四十岁成了南京总统府的编外商号,阜新城凡是做买卖的,无一不对这个红极一时的“巨商”顶礼膜拜。
他不得不承认时运不济,清政府已经穷途末路,八国联军抢北京,慈禧太后落荒而亡,政府一而再再而三的割地赔款,而后,迎来了辛亥革命,再以后,就民国了,战事从来都没间断过。
历史如此沉重地鲸吞着程继洲的勃勃雄心,他老了,确实感到力不从心了,没有人知道他内心里对这个时代的惶恐,他不知道这片家业传到他的宝贝孙子手上的时候,还是不是在他手上时的那样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