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晖站在接站口,望妇石一样抻着脖子找寻心中的身影。于文娟拖着偌大的箱子从人群中慢慢出现,孙晖兴奋地挥着手,高声呼喊:“我家萌坑!这里这里!”
于文娟将拉杆箱砸在孙晖脚面儿,回头招呼道:“天还没黑,先别叫车了,吃完饭再去。”
于文娟身后,乌洋洋地走出一群大汉,个个儿身强体壮,虎背熊腰,人手一套专业摄像摄影设备,乍一看过去,特别像收保护费的。
孙晖:“他。。。他们是?”
于文娟娇小的身影站在一群熊前,显得格外突兀,“同事。我跟你说过了,来拍博物馆的。”
孙晖:我以为是借口啊!你难道不是来看我的吗?!还真的是来工作的啊!摔!
人熊里最高大的一位瓮声瓮气道:“大兄弟,这地儿哪里饭清淡?我刚做完痔疮手术,不能吃辛辣的。”
孙晖哭丧着脸,拎起于文娟的箱子,头也不回地向外走。
青竹阁是一家全素食的饭店,五个壮汉一个白斩鸡围着冷面美女于文娟坐成一圈儿,吃着各种素食。这家饭店虽然不做肉,但以豆制品仿制出的“肉”丝毫不逊于真品,甚至口感和味道更胜一筹。
几人吃的头也不抬,最后上的寿司彻底填补了胃里的最后一点儿缝隙。手术熊外号大壮,他吃得最欢,连寿司上装饰用的萝卜雕花都没放过。
孙晖挨着萌坑徒弟坐,殷勤布菜。于文娟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公主般的待遇,甚至把自己不爱吃的全扔到孙晖碗里。
大壮吃饱喝足,剔着牙道:“我听台里意思,这期节目要大于主持,大于这算是首秀,上台那天咱们得好好庆祝庆祝。”
别看于文娟岁数小,但说一不二的硬气作风,愣是在台里混出了个大于的名号,甭管资历深浅、经验多少,人人都喜欢跟“大于”来往。
“未必是我。”于文娟喝着温开水,波澜不惊,“二篮子找过刘导,我胜算不大。”
“擦,这娘们是非要跟你死磕吗?!这不是有病!她会点儿啥?突眼摸鼻抿嘴巴,怎么有脸跟你争。”
“我并不很想当主持,”于文娟打断大壮,说道:“我学新闻的,也不是播音主持,我更愿意控场。”
大壮还在抱怨那个叫“二篮子”的家伙不自量力,孙晖凑上去悄声问:“咋啦?潜规则?”
于文娟把包挂在他脖子上,拿出手机要去结账,“怎么,你台里有人?”
孙晖悻悻道没有。于文娟回一句那操哪门子心,就开始扫码支付。孙牛粪自觉伤心,嘟囔着跟着一行人去了博物馆,拍摄他们新策划的一期节目。
博物馆早就留了门儿,各人按部就班,孙晖立刻成了多余的那一个。他跟博物馆工作人员打了声招呼,就开始四处溜达。
市里的这个博物馆他从没来过,既没有了解先人遗物的兴趣,也没陶冶自我情操的意识。所以第一次参观博物馆,还是免费的,还在晚上,孙晖只觉得十分——恐怖!
这个青花瓷的圆碗白日里有一种素雅的高贵感,而在昏黄的灯光下却泛着青光,孙晖不由地想起什么笔仙碟仙的,只觉得汗毛倒竖。他心中默念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24字真言,赶紧换了个展台。
这样一路摸过去,孙萝卜简直吓破胆,只得往光线明亮的地方挪。他又不敢去打扰于文娟工作,想来想去,干脆开始算计他们拍完后的事儿。按照那个台本的厚度,估计得拍到九、十点后,学校有门禁,孙牛粪肯定回不去了,所以当然要跟萌坑徒弟一起住酒店啦!
正所谓孤男寡女,月黑风高,那肯定不能放过这么个好机会——表白啊!孙晖一想,连怕鬼的心思都淡了。他得找个理由,一个足够充分的理由,好理直气壮地粘着徒弟表白!
孙晖嘴里念叨着托词,诸如:我房间有蟑螂啊好怕怕!不如一起谈谈心?!——是不是太娘了,虽然我确实怕蟑螂。
那就说:萌坑你冷么,我可以帮你暖会儿被窝哦!——额,好像有点儿太露骨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去告白的,这么说感觉很花花公子啊!
要不就:萌坑咱们难得睡一个酒店,一起开个黑庆祝一下吧!——摔!我肯定又会在游戏中骂她菜逼,这特么还告个屁的白啊!
孙晖正蒙古症地念叨着,身后突然一个惨白的手拍在他肩头,孙晖老家有一种说法,若是晚上有人拍你肩喊你名字,千万不能回头答应,不然魂儿就丢了。所以孙晖条件反射地僵直了躯干,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双耳。
于文娟两下拔拉开孙三岁的手,用力拍一把他脑门儿,“收工了,走吧。”
“这么快?!”
“只是补录一个镜头而已。”
“大周末地还加班,千里迢迢坐车过来就为了一个镜头!你们经常这样?”孙晖跟着于文娟往外走,嘴里抱怨不停,“你工资多少?这么没人性的活儿要不别干了,我。。。”他一顿,将后半句的“养你”吞了回去。
他还没毕业,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凭什么说养这个字。
于文娟站定,伸手拉住了孙晖揣兜儿的手弯儿。
“我可以不用来的。这些活儿自有人来做。”
看着孙晖疑惑的眼神,于文娟终于红了脸,但依然一字一句,稳稳当当的说了出来,“我只是想见你而已。”
孙晖一时间红了耳朵,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没发现么?”于文娟拽着孙晖的衣角,踮起脚,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我在追你啊。”
火山爆发,海啸来袭。孙晖满脑子浆糊,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看过你身份证,其实咱俩只差三个月。我跳过级,上学也早,虽然有老牛吃嫩草的嫌疑,但我自觉大三月并不很老。”
孙牛粪继续当机中。
“你觉得怎么样。”于文娟拉着孙石头的手,揉来揉去。这个男人显然没干过一点儿粗活儿,十指不沾阳春水,青葱细腻如暖玉。
“什。。。什么怎么样!”孙晖终于忍不住一把握紧于文娟的小手,这个。。。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女流氓!
“我啊,”于文娟露出一个自认为甜美的微笑,可惜在昏暗的灯光下,居然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恐怖气势,“你觉得我怎么样。愿意跟我好吗?”
“愿意倒是愿意,不过你这。。。”孙晖浑身别扭得要命,他红着脸,虚张声势,“你什么时候追的我!我怎么一点儿不知道!”
于文娟挽着他胳膊,继续拖着他向馆外走,“这星期啊。”
“胡说,你都怎么追的,说我听听!”
“嗯。。。给你打了双倍的工资。”
“哈?那不是预付款啊!我以为是你提前给我的!”
“还陪你复习考试了!”
“你说的不会是那天,你非要我开视频背题,而自己在另一头儿打游戏吧!”
“我还给你买了双篮球鞋,阿迪的。”
“什么!那双鞋是给我的!喵的被娘炮儿穿走了!不对,寄件人是你哥啊!”
“我让他帮我寄的,我送你的是鞋,他送坤哥鞋垫儿。”
“。。。。。。”孙晖捂脸,语言已经不能表达他对这兄妹二人的感情,“难道你不知道,不能送情人鞋的吗?”
“咦?”于文娟奇道:“我哥也这么说,所以他送了鞋垫!不过,为什么嘛!”
“。。。。。。因为送鞋寓意‘送你走’,有分手的意思。”
“原来如此。你懂得蛮多的,不过没关系,咱俩刚好,之前的不算。况且鞋被坤哥穿了,以后不会送了。”
孙晖依然意难平,他一把拽过这个个子小心却大的女孩儿,用力地抱在怀里。
“你这家伙怎么这样,亏我今天千方百计的想对你表白,你怎么可以一次蹦这么多级!青铜就该干青铜的事儿,高难度操作留给王者的我啊,知道么!这次原谅你了,以后的节奏我来掌控。知道了?”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