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咿呀!”
靛羽风莲站起身,口中不带任何含意地一声轻叹。
交托记忆,换来生机,重新“活过来”的本体素还真也已经明白过来,杜芳霖打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主意。
毕竟除了一大堆有待理清的关于苦境未来的信息,靛羽风莲得到的还有属于“春秋砚主”这个名号的来历,与一部分个人经历。
——为何会那样做,为何会有这种手段,曾经做过什么,又因此失去了什么……在靛羽风莲看来,那确实是一个会让“素还真”为之宽容的漫长故事。
这才是真正的扫尾!为之前手笔中不得当的地方,清除埋藏在正道之中的隐患。
一道金色光轮迎向黎明,向着东方出发。
诸事已毕。
梵天一页书不再打扰帝如来重整云鼓雷峰,在夜晚结束之后,带着悟僧痴迷一同回到了云渡山。
“此乃算计,正是阳谋!”一页书端坐在蒲团之上,目光看向天穹,有异星在稀薄的晨光中一瞬闪过,起死回生,“当众人从六弦之首口中得知此人已死,凡具有正道之心之人,皆不会再与儒门计较。”
“但是事情就这样算了吗!”作为亲身见证云鼓雷峰死伤之惨状的人,悟僧痴迷横眉竖起,心绪久久未平。
这一场战役的终结看似完美,但中间的过程实在是惨痛,不提仍被困在风水禁地的万圣岩,只是云鼓雷峰,经此之后是否还能保持在佛界执掌戒律之超然地位,以佛首帝如来如今之状况,仍然是未知。
“起因毕竟是云鼓雷峰之下所镇压的魔障之刀,此事之后,佛首必然会引咎离去。何况如今的帝如来,修为已不再纯粹,确实也当不得佛首一职。”此是私心。拨云见日之后,梵天一页书已隐隐有悟。
梵天继续道:“如今云鼓雷峰,以帝如来为首,殊印塔不复存在,念及佛首之态度,其余众僧必也不会太过追究。”
所以事情的最后,一页书选择暂且放手,任由天狐妖僧离去。
“云鼓雷峰若无意见,万圣岩自然也不会执着西北。”一步莲华之死,是佛者出于自愿的自行选择,何况佛与魔之斗争只是暂时被压下,此事尚有后续。悟僧痴迷双手合十:“那人在佛门这边的布置,也便告一段落。”
“所以,此乃阳谋,是不得不为之。”梵天一页书心中实际上还有另外一重担忧,若是真有人不依不饶执意追责,以春秋砚主这段时间所展示的手段与心性,会否真正踏出不该踏出的那一步,彻底投身邪道尚未可知。
这件事也正是素还真忧心之处。
本就是一步悬崖,悬崖漫步,这样的人物若当真投身邪道,怕是异度魔界与中原提早结束的这一战,会是另一个令人胆寒的结局。
而在槐山之上。
阳光带来新的生机,墨池的碎裂,则让部分生机返还。黄泥坑里不知不觉生出了新芽,站在嫩绿新芽旁边的,白发黑袍的儒者也终于松了口气。
“山灵会重新在灵脉中孕育,但或许会打上‘我’的烙印。”杜芳霖直起身,从黄泥坑里拔出脚。青鸟拢翅,爪子停在他的肩膀上,长长的尾羽拖垂了下来,顺应主人心思的改变,这只鸟的偶尔叫声,真的是越来越像是鸽子了。
“所以,你是故意安排了‘敕毒’念不平去做那件事?”站在黄泥坑外围说话的,已不再是玉手九针,而是一名踏足枯树下,手持一柄红木素白折扇的文雅男子。
此人苍碧发丝垂在耳边若有沧桑,以金环束发,两侧垂落金珠,容貌看似年轻俊逸,一身白衣金棕坠边,绣有花卉素色暗纹,看似不显实则风雅,正是一名已入先天的散修之人。
其名为——
风谷来客·商清逸!
“他现在叫做骤雨生。”
“哈。”
商清逸道:“你死在槐山,他是第一个收到消息的人,远从西北以黄金万两之代价,从万易商堡请来了‘玉手九针’,可谓是有情有义。”
杜芳霖直起身,停下整顿槐山地脉的动作,将手指拢回袖中,抱胸,斜斜地看了过来。
商清逸又道:“不料此后的你将这一切全数忘记,却将吾之过往,覆盖在这一段之上。吾之前还曾忧心,以你之性格,该怎样与玉手九针这位‘故友’好好相处。”没想到记忆改变之后,春秋砚主反倒真正像是个出自旧日儒门的端正之人,让幕后旁观的风谷来客好一阵不能适应。
是啊,风谷来客在槐山之下等了很久,直到认为不妥自行上山才见到昔日印象中冷静自持的论剑海留名的女剑者拿着九霄灵剑到处抽人的景象。当时商清逸就很欣慰,自己这位朋友是真正又从漫长时光中爬回来了。
“骤雨生的毒,并非出自他所出身的巫教,而是来自另一血脉,西疆毒族。”
杜芳霖袖手,语气几分沉重:“这场变故将人导向了炎山,也只是让他误以为能用与我同样的催眠方式,让自己解决过去的麻烦。但实际上,在炎山之下,用来汇聚火毒的敕毒之剑的原材料本是具有活性的生机之木,其实是我打算用来帮他替换掉毒脉的‘替代品’。”
“这么说来,是他误解了?”
“也不能这么说,炎山的地脉之火确实对他一身阴寒死气有些帮助,出事之前,我也有打过那边的主意。”杜芳霖抬起手,用一根枯枝点了点自己的头,“他错估了我的失忆程度,以为跟我一样用‘失忆’来催眠自己不再用毒,毁经锻骨后就能重生的误解,是孚言山上‘我’太喜欢讲故事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