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世途道:“来之前靛羽风莲特别有交代,请砚主看在事关生死的面上,尽量用一个字,或者一句话来回答。”
唉,都说了人老了不中用,思考有限,麻烦说一点能听得懂的啦!
杜芳霖:“……”我仿佛感受到了冒犯。
一脸平静,白发人执起勺子吃豆花。
屈世途提笔等着对方的回答。
一旦答案不妥,他就会立刻碎掉怀中另一块有梵天功体寄招的信物,宣告谈判破裂,招来帮手,围炉他丫的!
但问题其实不好回答。
正邪的定义是什么,善恶的边界又是什么,不同的立场往往带来不同的角度,杜芳霖自己都不能保证自己将来的立场。
除非,他又开始说谎。
素还真需要他的谎言吗?
不需要,问题的本身,就是中原正道对于他之行为所作出的一种限制,那么要如实回答吗?
吃了两口之后,白发人抬起头道:“吾能。”
事情总有不同的解决办法,偶尔也可以将自己完全摆在正道的立场上,而且总是越线,迟早有一天会当真坠落到线的另一边。杜芳霖心性向来正邪不分,认为是时候要给自己再上一把锁了。
真的答应了。
屈世途感觉到了意外。哪怕递给他这张纸的靛羽风莲一再向他保证,此行绝对不会有问题,他也不能相信,被自己询问的对象,当真会愿意改邪归正。
“复杂的答案你又不肯听,简单一点的回答,就是‘吾能’。”
白发人继续吃豆花:“少说话,也能让你避开语言中的陷阱,不是这样吗?”
这就是素还真的意思。
请用最简单的语言,表明你之立场,重新界定正邪善恶与彼此的联系。
在纸上划下肯定的一笔,这是一个良好的开头。
屈世途松了一口气:“下一个问题,鬼梁兵府以及公开亭武者血液被抽干,疑似邪祟作乱的血案是你之手笔,还是你的那位来自西北的朋友骤雨生所为?”
“是我。”
“为什么?”屈世途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为了能够赴约,与帝如来一战。”杜芳霖指了指自己:“那个时候我处于战损,需要以血液与魂魄补充所需,故而假借了天狐妖僧的名义。”
啧。就知道是这样,天狐妖僧顶多也就是个协从。具体过程,屈世途一点也不想了解,从青衣宫主被人绑架时起,他对眼前之人的印象就变成了一个绝对利己主义者的疯子。
“这件血案你无从辩驳,要有所心理准备。”
在纸上又划下一笔,屈世途停了笔,叹口气:“鬼梁兵府,事后你打算怎么办?”
帮鬼梁飞宇了解身世真相,认清前任府主鬼梁天下的真面目,与他大哥愁落暗尘认亲之后,再派人保春霖境界百年平安。如果这样以后,还想报仇的话——
因为记得要说人话,白发人省略了大部分,说出口的是:“留了一本秘笈在鬼梁兵府,有人若想报仇,吾不还手就是。”
笔尖一顿,屈世途抬起头。非正非邪,非善非恶,行为与心性皆是难以界定,莫怪素还真要提出诸多限制,而一页书前辈在思考之后,仍然愿意给予一个机会。
据说这个人最初出身自一古老儒脉,儒门这是有毒吗,到底是怎样的师父,才能教出这样的徒弟?
“第三个问题了。”杜芳霖示意继续。
素还真已点出他愿意付出的诚意,他这边应当有所回报。
“春秋麟阙在武林动作频频,麟阙三孤相继现身,你更与北辰王朝保持默契,北隅太傅玉阶飞据说已从麟阙回归。”屈世途道:“这是素还真的问题啦,他想知道你的下一步。”
“建立公法庭。”
“什么?”
屈世途拿笔掏掏耳朵。
白发人道:“这样回答,风莲就能明白了。”
屈世途沉思,怀疑人生,怕不是远避红尘太久,自己真的老了,为什么短短五个字靛羽风莲就一定能够听得懂?
答案是,靛羽风莲看过剧。
以三教真正的核心为基础,建立一个真正公平、公证能够一定程度上团结武林的组织;以杜绝未来各种打着正义名号行团结之事,实际却是为个人谋取私利那些层出不穷的小团体。
这确实是杜芳霖接下来要去做的最至关紧要的事。
但是说出来又会很复杂……不是要说人话么?这就是人话啊!
屈世途准备放弃去理解了。
说人话他也听不懂,说鬼话估计要更迷糊,“算了算了,回头你们自己再去说。风莲还有一个疑问啦,他最近准备去了解在这种情况下,未来的双城之战又会是如何模样……”
双城,又是一个听不懂的词。
屈世途直接无视:“问你有关武林其他罪恶者,什么时候开始处理,比如那个从万圣岩逃脱的戤戮狂狶。”
素还真是认真在列条款限制他的行动,而不是借屈世途问话的机会来一场远程通讯?
白发人难得心里疑问,想了想放下勺子:“已经动手处理了。”
“现在?动手?你吗?”疑问三连,屈世途扭头看身后,四周一片白茫茫,仍然处于术法笼罩之中。
杜芳霖道:“当然不是,你觉得我像是适合动手的人?”白发人头戴斗笠手无寸铁,也就是每天闲逛喝豆花勉强生活的样子。
屈世途:“……哈?!”他不需要眼睛都可以想象到,这人当初一剑戳穿素还真心脏的凶残样子。
“当然不是我。”杜芳霖道:“是……骤雨生。”
天雷穹。
就在小镇上两人说话的这一刻,有一位来自北域的黑发年轻人,怀抱着一面仿造的金丝风云琴,腰悬一柄白鞘单锋剑,就此踏入了雷电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