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正常人的角度来说,在大部分人眼中,楚叶的奶奶并不是一个讨人喜欢和尊敬的人。
首先她不是一个好母亲,对自己的几个儿子从来不怎么关心,到最后也只有二伯愿意陪着她守着这间老屋。
楚叶的阿爸和小叔很早就被逼得离开了家,楚叶认为如果不是二伯太老实,只知道埋头种庄稼的话,恐怕也早就从老屋搬走了。
楚叶亲眼见过,都五十多岁的二伯要有什么事没让她顺心,奶奶立马能操起东西像小时候一样打他骂他。
她也不是一个好妻子,和爷爷互相仇视了半辈子,这其中自然有爷爷的原因,奶奶这边绝对占了大部分。
她同样不是一个好婆婆,楚叶的阿妈在搬走之前没少受奶奶的折磨,阿妈以前经常对楚叶念叨,当时要不是为了孩子,她要么自杀了,要么就跑了。就算脾气最好的二伯母,都有两次受不了跑了出去,最后都是因为二伯又才回来的。
而且奶奶的重男轻女思想很严重,每次过年她都只会给楚叶压岁钱,还让他不要告诉那两个堂妹。
但在楚叶身上,她称得上一个不错的奶奶。
小时候每次回老家玩,奶奶都会悄悄的给楚叶留些好吃的,走之前都会给钱,从来也不让他帮忙干活,要是和几个堂妹起了争执,甚至是楚叶调皮欺负了她们,奶奶都会像护犊的母鸡。
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是楚叶7岁的时候和小叔家的大女儿打了一架,把那堂妹脸上扣了好几道血痕,奶奶看见了笑嘻嘻的给楚叶洗了手,反手就给了堂妹一耳光。
千错万错,楚叶对奶奶却生不出什么恨,此刻奶奶如木雕一般坐在破旧的沙发上,露出一副骨架一样的身影。楚叶鼻头发酸,走近身旁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奶奶。”
这个八十多的老人没有任何反应,出现白内障的眼睛如坟地的墓碑一般死气沉沉,昏暗的光线中反射着一丝惨白的光芒。
“没得用,大婶子脑壳不行了,听不到你说的话。”屋里的那个女人对楚叶说。
阿妈找好了孝帕嫌恶的看了一眼奶奶之后,将楚叶拉到了屋外,边给他扎孝帕边说:“先去给你二伯磕头上香。”
“奶奶以后怎么办?”楚叶带着一丝反抗的问。
“还能咋办?我们和你小叔轮流照顾。”阿妈说完又轻声嘟哝,“这死老太婆就是不让人顺心……”
堂屋里已经搭好了灵堂,本家的一些亲戚带着孝帕都在两旁或站或坐的聊着天,悲切的灵歌中这些人聊得却热火朝天,丝毫看不出有亲戚过世的悲咽。
小时候经常和楚叶打架的一个堂妹看到他后冷淡的点了点头,对奶奶的偏爱这些小一辈的并不会轻易忘怀。
现在还没到坐夜的时候,许多亲戚和主持白事的人都还没来,灵堂的龛台上立着一个大大的奠字,上面靠着一张二伯的黑白照片,照片里二伯在笑,就像外面饱满的橘林。
楚叶点上香跪在地上磕头的时候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混合着空气中残留着的好闻的橘子香味。
堂屋的里面横放着深铜色的棺材,阿妈在旁边小心翼翼的问:“要不要看你二伯一眼?”
旁边一个中年汉子听到这话凑上来说:“要看的话我帮你把棺盖起开。”
楚叶的心里有些忙乱,本以为能忍住最后还是哭了,他不知道能不能承受棺材里面二伯现在的样子,顿了一下说:“算了。”
然后逃也似的离开了堂屋。
不知觉中走进了河旁的橘林中,橘子的香味在现在的月份里十分浓厚,楚叶正漫无目的在走在松软的泥土上,突然“呀”的一声把楚叶吓得跳了起来,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