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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死因成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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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这个问题,法医索性不再回答了,迳自走了开去,另一个医生道:“解剖有摄影图片,任何医生一看到图片,就可以知道他们为什么死!”

医生说得如此肯定,我自然也无话可说,莫里士向我作了一个古怪的表情,表示事情到此为止了。

事情到了这一地步,想不罢手也不行!虽然小浦安要回巴黎,可以和我同路,但是我并没有和他一起走。他要留下来,办他父母遗体火化事宜,所以我先走一步,离开了那个小镇。

剖验的结果是如此肯定,倒使我减少了不少疑心。虽然浦安夫人的话:“他们杀人”,仍然没有好的解释,但他们两人死于心脏病,那毫无疑问了。

到了巴黎,展开我预定的活动,这些活动和这件事一点关系也没有,所以没有叙述的必要。

到了第三天早上,一清早,酒店的电话就吵醒了我,我拿起电话来,首先听到一个女人正在尖叫。

这着实让我吓了一跳,但是我立即又听到一个男人在斥道:“你暂时停一停好不好?我要打电话!”

女人的尖叫声停止,而我也认出了那男人是卢克医生的声音。可想而知,女人的尖叫声,一定是他的女儿……小浦安的未婚妻正在练唱!

我笑着,叫着他的名字:“怎么,有什么急事?为什么不等到了医院里才打电话给我?”

卢克大声道:“你是怎么一同事,在巴黎,也不来见我,这算什么?”

我连忙将电话听筒拿远点,因为他叫得实在太大声了,我道:“请你小声一点!”

卢克呆了一呆,才抱歉地道:“对不起,我在家里讲话大声惯了,唉,真会叫人发神经病,你立刻到我的医院来,我有事要问你!”

我答应了他,放下电话,已经料到他要见我,事情一定和浦安夫妇有关。

半小时之后,我进入了他宽大的院长办公室,我看到他背负着双手,在来回踱步,神情极之恼怒。我走过去,拍着他的肩头:“算了,你的女儿不过是在家中练女高音。我有一个朋友,他的宝贝女儿,是学化工的!”

卢克医生瞪着眼道:“那又怎么样?”

我道:“那又怎么样?他被他女儿制造出来的阿摩尼亚气体弄昏过去三次,又曾中过一次氯气毒,还有一次,因为不明原因的爆炸而被警局传讯了七次之多!”

卢克医生听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回拍着我的肩:“我应该感到满足才对!”

我道:“是啊,你叫我来……”

他拍一拍桌上:“你过来看!”

他一面说,一面拉着我来到桌前,将一叠照片放在我的面前。我认不出照片中是什么东西来,只好用疑惑的眼光望向他。

他道:“这是约瑟带回来的照片。”

我道:“小浦安?”

他道:“是,那是剖验浦安夫妇的心脏时,拍下来的照片,照片拍得很好,任何人一看,就可以明白出了什么毛病致死。”

我点头道:“那应该就是死因!”

卢克瞪大了眼:“是死因,但不是浦安夫妇的死因!”

我一怔:“是什么意思?”

卢克道:“我的意思是,他们在解剖的时候,弄错了尸体,将别人的尸体当作浦安夫妇!”

听得他这样说,我真感啼笑皆非!弄错了尸体?绝无可能。世界上可以肯定的事不多,但绝不会有尸体弄错的情形发生,可以肯定。

第一,尸体推进去的时候,我看得很清楚,进剖验室的是浦安夫妇。第二,小镇的医院之中,根本没有第三具尸体。第三,弄错一具还有可能,两具尸体一起弄错,当然不可能。

所以我说道:“绝对不会,那一定是浦安夫妇的尸体解剖结果。”

卢克向我冷笑了一声,大有不屑与我讨论下去的意思。这样简单而且可以绝对肯定的一个问题,他竟对我用这种态度,这自然令得我很生气。我正想给他几句不客气的话,他又拿起一个大牛皮纸信封来,用力抛在我的面前:“你再看看这些照片!”

我自牛皮纸袋中,抽出了两张X光照片来,那是两张心脏的X光透视图。

卢克盯着我:“看得懂吗?”

我有点冒火,放下X光照片,取出了一张照片来,直送到他的面前:“这个,你看得懂吗?”

卢克瞪大了眼:“这是什么?”

我“哼”地一声,说道:“就算我解释给你听,你也不懂!那两张X光片,你一解释,我就会懂,人各有他的知识,你不必因为有了一点专业知识就盛气凌人!”

卢克给我讲得哑口无言,我收起了给他的照片,那是易卦的排列图,他当然不懂!

卢克取起了X光片:“这是一个月前,浦安夫妇来作身体检查时摄下的,你看,他们的心脏一点毛病也没有,健康得近乎完美!决不可能一个月之后,以先天性的心脏病死!除非……”

我心中充满了疑惑:“除非怎么样?”

卢克冷笑了一声:“除非有人剖开了他们胸膛,截断了两根筋骨,再剖开他们的心,又将他们自己的一团肉,塞进了通向大动脉的血管之中!”

我有点发怒:“当然不可能有这样的事!”

卢克神情洋洋自得:“所以,我说是他们弄错了尸体。”

我指着那两张X光片:“为什么不能是你弄错了照片?”

卢克道:“决不会!”

我道:“何以这样肯定?”

卢克道:“每一个人的内脏,形状都有极小的差异,这是心脏图,但还是可以看到其他的内脏,和别的照片吻合。”

我想了一会:“或许,所有的照片全弄错了?”

这位世界闻名的内科医生,一听得我这样说,神情像是酒吧中喝醉了酒的无赖汉,扬起了拳,想要打我。我忙后退了一步,他望了望自己的拳头,终于放了下来,恨恨地道:“这小子,连他父母是怎样死的都没有弄清楚,就将尸体焚化了!”

我没有说什么,这其实不能怪小浦安,法医已经剖验了尸体,他没有理由不相信。我把这个意思说了出来,卢克立时吼叫道:“他应该相信我!一个月前,我曾替他父母作检查,有过肯定的结论!他不等我去复验,就焚化了尸体,会严重影响我名誉!”

我立时想起那法医曾说及“检查的那个医生应该提早退休”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卢克盯着我,我忙道:“如果一个正常人,受了极严重的惊吓,会不会这样?”

卢克道:“当然不会,正常人最多吓昏过去,真被吓死的人,一定早有毛病。而早有毛病,我一定查得出来,不会不知道!”

卢克在这样说之后,直视着我,等着我再发表意见。我思绪紊乱之极,什么也说不上来。卢克既然说浦安夫妇没有理由死于心脏病,我当然不会怀疑。可是同样我也不能怀疑验尸的结果,呆了半晌之后,我只有苦笑了一下。

在这次见面之后,在我逗留在巴黎期间,我又曾和卢克见了几次面,也每次都激烈地讨论这个问题,可是每一次都是同样地没有结果。

在一开始叙述之际,我曾说过,有两桩奇怪的事,使我对陶格的一家发生兴趣,浦安夫妇的死亡,是两件事中的第一件。

第二件,和浦安夫妇的死,相隔大约一年光景。

一个朋友,是心理学教授,名字叫周嘉平。有一次,他演讲,硬要拉我去听。我对于心理学家最不惑兴趣。所有心理学家。都自以为可以认识人的心理、情绪的变化,找出许多似是而非的“理论根据”来自圆其说。反正世界上根本没有人可以了解他人的心理,心理学家的理论,倒也不易反驳,大家都不懂的事,他大着胆子提出来了,你怎么驳他?

可是周嘉平是我一位父执的儿子,自小相识,他一连要求了很多次,我也只好勉为其难地去作一次座上客。事实上,我先睡了一个午觉,以免到时打瞌睡,不好意思。

周嘉平演讲的题目是:“玩具”。

我早就有了打算,他管他讲,我则利用这段时间,来想一点别的事,周嘉平在台上,不会知道。

我打定了主意,根本没有留意周嘉平在讲些什么。只不过他的声音十分响亮,有一些话,还是断断续续,传进了我的耳中。

他的演讲,大意是说,玩具和人,有着极其密切的关系,任何人,从八十老翁到满月小孩,都离不开玩具。小孩有小孩的玩具,青年有青年的玩具,成年人有成年人的玩具。

人需要玩具,是为了满足人类心理上一种特殊的需要。从几岁小孩子搓泥人,到一群成年人制造登月火箭,心理上的需求一样。

玩具可以以各种形式出现,甚至于人也可以作为玩具。不少美丽的女人,在有钱人的心目中,她们就是玩具,云云。

等到周嘉平讲到这里之际,传来了一阵热烈的掌声。我知道他的演讲已经结束了。我对于他的理论,没有多大的兴趣,既然演讲结束,我鼓起掌来,掌声倒也“不甘后人”。周嘉平在台上鞠躬如也,我站起来,准备离开。可是我才一站起来,周嘉平身边的一个女助手就指着我道:“现在是发问时间,这位先生是不是有问题?”

我呆了一呆,我根本连演讲也没有用心听,怎么会有什么问题!这情形真是尴尬得很,我只好道:“对不起,我没有问题!”

我一面说着,一面忙不迭坐了下来。

在我坐下来之后,一个年轻人站了起来:“周先生,照你的说法是,每一个人都需要玩具?”

周嘉平道:“是的,我可以肯定这一点,任何人,在他的一生历程中,一定有过各种各样不同的玩具,你见过有什么人一生中没有玩具的?”

有十几个听众,听得周嘉平这样反问,一起都发出了笑声来。

可是站着的那年轻人却大不以为然:“周先生,我是一个玩具推销员。最近,我曾向一个家庭,推销玩具,可是这个家庭的成员,对玩具就一点没有兴趣!”

那年轻人说得很认真。可是周嘉平的心中,显然没有将对方的问题当作什么,他笑了起来,道:“那或许是阁下的推销术不够高明!”

周嘉平的回答,引起了一阵哄笑声,发问的那年轻人有点愤怒,我也觉得周嘉平的态度不够诚恳。在众人的哄笑声中,那年轻人大声道:“周先生,请你正视我的问题,我的意思是,我有亲身经历,可以证明有人……有一家人,对玩具根本没有兴趣,非但没有兴趣,简直还厌恶和拒绝!”

周嘉平皱了皱眉:“这很不寻常,你可以将详细的经过说一说?”

那年轻人缓了口气,神态也不像刚才那样气愤了,他道:“我是一个玩具推销员,推销一种相当高级的电子玩具,这种玩具的形式很多,包括可以配合电视机游戏的玩具,会依据电脑组件而作各种不同花式行驶的汽车,会走路的机器人,会……”

周嘉平打断了他的话头:“先生,你不必一一介绍你推销的玩具品种,我知道你是一个玩具推销员,这已经够了!”

那年轻人瞪了瞪眼,想说什么,终于又忍了下来,然后才道:“我所推销的玩具,体积大的居多,所以,玩具通常都不带在身上,只是准备一本印刷十分精美的目录……”

周嘉平又打断了他的话头:“先生,你何不将事情简单化一点?或许还有旁人想发问!”

那年轻人又胀红了脸,说不下去,我觉得周嘉平的态度很不对,站了起来,大声道:“周先生,你一直打断他的话头,他有什么办法叙述下去?”

那年轻人感激地望了我一眼,周嘉平有点无可奈何地道:“好,请你说下去!”

那年轻人有点泄气:“算了,我一定要详细叙述才行,不耽搁你的时间了!”

他气呼呼地坐了下来。周嘉平看样子一点也不在乎,在台上指着我:“各位,这位是卫斯理先生,我相信大家可能知道他是什么人!他的一生,有着极多的古怪经历,但我相信在他古怪的经历之中,一定也未曾遇到过一个对玩具没有兴趣的人!”

我绝料不到他忽然会来这一手,一时之间,各人的目光向我望来,已经够令我尴尬的了,而尤其当两个中年妇女,高声互相询问:“卫斯理?卫斯理是什么人?”“卫斯理?好像是在电视台当配音的?”之际,我更是恨不得冲上台去,狠狠的揍周嘉平一顿!

我立时站了起来,向外走去,一直走出了演讲堂,到了走廊之中,才吁了一口气。就在这时,在我的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卫斯理先生,真想不到,原来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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