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上午英语课下后,陶溪用笔轻轻戳了下正在玩消消乐的林钦禾的胳膊。
林钦禾手上继续触着屏幕,头也不转,声音冷淡:“什么事?”
“我要去打水,需要帮你带吗?”陶溪眼巴巴地看着林钦禾桌子上只剩半杯水的黑色水杯。
“不用。”
陶溪“哦”了一声,没有去打水,而是又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美术社海报,像拿到高考成绩和家长商量报哪个大学似的,眨了眨眼睛小声道:“我今天打算去报美术社了。”
因为上星期林钦禾跟他说可以加入美术社,他想让林钦禾知道自己很听他的话。
但林钦禾声音依旧冷淡:“关我什么事?”
陶溪又“哦”了一声,收起海报自觉闭嘴了。
自从那天在奶茶店门口碰到林钦禾后,他就努力尝试着主动与林钦禾说话,每天早上都殷勤地询问林钦禾需不需要帮忙打水。
但林钦禾总是像现在这样爱答不理,他连林钦禾的水杯都没碰到过。
难不成林钦禾怕他在水里投毒?
陶溪自我检讨了好久,都没想出来那天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林钦禾怎么就这样了。
但月有阴晴圆缺,林钦禾间歇性阴晴不定,人格缺失,也很正常。
陶溪这样告诉自己。
最后一节课一下,班上学生就收了书包飞奔出去,陶溪看到林钦禾与杨多乐拿着乐谱一道出去了,他在教室踟蹰了会也跑去了秋实楼。
他拿着海报,循着地址找了一会终于在二楼找到了美术社的大画室,里面大概有三十几个人,大半是女生,已经在对着画板画画了。
明明画画是自己难得有的特长,陶溪进去的时候还是感到紧张,总觉得自己好像闯入了别人的领地。
他正张望着找社团负责人,却冤家路窄地碰到了两个“熟人”。
“陶溪,你也来美术社?来找馨云的?”张梦桐拿着一支画笔,说话间笑着朝一旁的江馨云递了个眼神。
江馨云依旧围着她那个粉色的围裙,抬头看了眼陶溪,又瞪了一眼张梦桐,嘴角却是带笑的。
陶溪不禁有些佩服这两人,他觉得自己算是会做戏的人了,没成想人外有人。
要不是自己在奶茶店亲耳听到她们的对话,现在肯定会觉得她们对自己很友好。
他轻轻笑了下,说:“我听林钦禾说这里不错,所以过来看看,不过现在没什么兴趣了。”
说完转身就走,没看身后两个人非常难看的脸色。
陶溪不准备加入美术社了,并给自己找好了充足的理由,他不想花钱买绘画工具。
结果刚踏出门还没几步,就被一个高挑的女生给拦了下来:“别走啊陶学弟,你走了我们社可缺了个人才。”
陶溪一愣,眼前这个不认识的女生个子很高,只比他矮一点,用一根紫色缎带扎着一头长卷发,一双明亮的眼睛饱含笑意,继续道:“我是美术社的社长乔以棠,高三一班的,听潘彦那小胖子说过你,就等着你来我们社团呢。”
陶溪有些纳闷,他可从没跟潘彦说过自己要加入美术社,按下疑惑点头道:“学姐好,不过我不是很想加入社团了。”
“为什么?”乔以棠非常不解,还很着急,“你不是喜欢画画吗?”
陶溪越来越觉得此人奇怪,坦诚道:“我没有准备画画的工具。”
“这有什么?本社长还会差你一套工具吗?”乔以棠闻言微松口气,毫不讲究地揽着陶溪往画室里走,里面正在画画的学生纷纷恭敬地喊社长好,神色惊异地看向陶溪,只有江馨云和张梦桐面色复杂。
乔以棠热情似火地给陶溪拿了一个新画板和一整套崭新的画笔及颜料,并说是社团公共的,不让他有任何拒绝的空间。
陶溪跟小鸡似的被按到画板前开始画画了,乔以棠才终于放过他,并叮嘱了一个男生“好好照顾陶学弟”,然后拿着手机出了画室,似乎是要去给谁打电话。
那男生介绍了自己叫高扬,高二美术班的学生,有些艳羡地对陶溪道:“你怎么认识我们社长的?她对你也太热情了吧。”
陶溪心说我也不知道,只好道:“可能是我室友潘彦跟她讲过我吧。”
高扬小声嘀咕:“潘彦?他哪里够得着校长女儿。”
他以为陶溪是故意不跟他说,便觉得这人很没意思,转身去画自己的,没再搭理陶溪。
画室里很安静,陶溪也开始画画,乔以棠给他的画笔和颜料都很好,这还是他第一次能这样正式地画画,而不用蹭别人的工具。
他认真画画时就会全身心投入,没注意到身后站了越来越多围观的人,社长乔以棠也围了过来。
画上是雪夜之月,叠肩压来的雪山之上一轮冰月迸溢出银白寒光,明明线条简单,但在绝佳的色彩下,雪色与月色便构成了不可接近的孤高绝色。
陶溪收笔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又被围观了,他看到乔以棠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像看着什么珍惜物种。
“学弟,你要是告诉我你没学过画画,我今天可不会放你走了。”乔以棠话里威胁,语气却隐含兴奋。
其他围观的社员顿时紧张地看向陶溪,要是眼前这新来的真没学过,那他们学了这么多年的绘画是不是错付了?
陶溪脸色平静地点点头,说:“只是无聊的时候画着玩玩。”
“靠!”
画着玩玩。
有几个人忍不住低骂出声,暗恨究竟是错付了,看向陶溪的目光有酸意也有肃然,他们本来还以为陶溪是社长的什么亲戚。
陶溪没忍住笑了笑,装逼果然很快乐,林钦禾说“没有必要”看错题时也很快乐吧。
乔以棠并不意外,绘画和音乐一样,可能一百分的勤奋都比不上别人一分的天赋,她仔细看着那幅画,忍不住感叹道:“陶溪,你的画风和我之前看过的一幅画好像哦。”
陶溪微怔,忙问:“是谁的?”他想会不会是自己的母亲方穗?
乔以棠却说:“是我一个朋友的朋友,好像也不算他的朋友。”她摇了摇头,似乎不想展开说,“算了,我那朋友小气的紧,我就瞄了一眼没怎么看清,也可能是我记错了。”
陶溪有些失望,方穗已经走了那么多年,不会和十几岁的人成为朋友。
一直在陶溪旁边画画的高扬早就心服口服了,拉着陶溪要求指导自己的画,陶溪便过去了,有几个社员也凑了过去。
乔以棠看着眼前的景象心情不错,她转身准备去看看别人的画,却无意间看到两个刚才一直没参与围观的女生目光复杂地看着被围起来的陶溪。
乔以棠眯了眯眼睛,嘴角依旧带着笑,施施然走出了画室。
社团活动结束也意味着学校已经放了假,陶溪好不容易摆脱热情的高扬,吃完饭回到宿舍发现潘彦居然没回家,便问了下关于乔以棠的事。
“什么?我和女神总共就说过两句话,分别是学姐好和学姐再见,怎么可能给她介绍别的野男人?!”
野男人:“……”
“你知不知道,她可是乔校长的小女儿,是美术生,也是高三一班的学霸,这样的女神你竟然这么轻易就认识了,太不公平了吧!”潘彦捶胸顿足。
陶溪想了一会还是没想明白为什么乔以棠会认识自己,经历了江馨云那几个女生的事后,他现在对别人突然表现出的好意都十分警惕。
算了,反正只有社团活动日会见到。
陶溪下午出了趟学校,在市里的大书店里终于找到了一本还算新的带磁带的听力书,回来后继续在寝室学习到半夜。
第二天周一,他如往常一样很早来到教室,教室里依旧只有一个黄晴,他打了个招呼,黄晴面无表情地对他点了下头,就继续低头看书了。
陶溪不禁想,是不是成绩顶尖的人都是不说话的,那他倒蛮愿意找海巫婆用嗓音换优异的成绩。
他也坐到座位上开始写卷子,没多久教室就陆续进了些人。
突然前面传来一些嘈杂声,他开始还不以为意,直到一个女生的声音道:“难不成我们班里有人偷东西?”
陶溪敏感地顿了下笔,但没有抬头。
“馨云,你仔细想想,昨天真的把耳机掉学校了吗?”是金晶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