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珙在近年来的表现,尤其是黄州之战,打的那叫惊天地泣鬼神,蒙军数万大军损失八成,可以说是灰头土脸,其能力不能不让人叹服,所部战斗力强劲,绝对可称天下精兵。
余天赐也非常看好孟珙,认为其为中游砥柱,绝不逊于当年中兴名将,反倒是对李易多少有些蔑视,毕竟短短数年,李易所部虽号称数万精锐,只是精兵哪有那么容易训练,孟珙提兵入蜀那就是虎入羊群。
可惜,他以文官眼界看军旅,孟珙若知必鄙夷不已,能在短短时间,打出一套组合拳驱逐蒙古人,除了高超的谋略、细致的谋划,将士战斗力,各部协同力,军令贯彻力都是关键,更难能可贵的是李易的坚韧,这是名将必须的底蕴。
“乔公说的是,但需消弱李易,使蜀川再归朝廷掌控,方位上策。”
“吴蓝山和南家小娘子,是不是过了建康府?”乔行简慢悠悠地问了句。
余天赐眉头一动,似乎领悟乔行简心思,似笑非笑地道:“想必一二日内,便会到来。”
“南怀仁殉国,总算遗有血脉!”乔行简长长一叹,闭目深思,却不知想些什么。
李易与李慕白回去后不久,文封与众卫士相继回来,看人人满意模样,便知此行不虚。晚间,自然让客栈摆上好酒好菜,卫士们开怀痛饮不亦乐乎,仿佛来临安面圣只为游玩,好歹来了京城自然要享用。
李慕白倒不曾多饮酒水,恢复了他儒门子弟的矜持,反倒引起李易一阵讥笑。
二人谈论天下大势,颇为相得,当然小酒自然是喝着,精致的凉盘,点缀几色风味小菜,让氛围悠然自得。
渐渐地,话题向深处延伸,让李易有几分惊讶的是,李慕白领军打仗实在惨不忍睹,该决断时无法决断,左右丧失有利的时机,眼光却是一等一的高明,对天下形势有着独到的见解,甚至绝不在叶知秋之下。
哎,有时候优秀的战略家,反而是笨拙的战术家,战略的天才军事的矮子,这话还是很有道理的!另外他还惊喜第发现,这家伙对内政庶务有着独到见解,很多思想都具备稳健的超前性,这才是最难能可贵的。
历史,并不需要多少超越性的人才,而是要脚踏实地做事的人。
李慕白似乎并不着急表态,他夹了块肉,放在嘴里慢慢地嚼,悠然自得地品着美味。
但是,眼角余光却始终关注着李易的脸色,但见李易一脸淡然,似乎不急不躁,才把肉给咽了下去,淡淡地道:“正如刚才所言,虏人兵锋犀利,看是锐不可当,但实际上如我细致观察,自蒙古区区数十万人口崛起,经数十年征战,早就血气衰败不堪一战。所以还在猖狂,就在于天下之大无所不有,不见南下蒙古军卒十有八九非蒙古人,这就是关键所在。也在朝廷所能利用之处,可惜朝廷诸公终日游戏湖上,很少有人能看出来。”
“高见。”李易心中有些惊讶,在他看来短短不足百字,涵括蒙古人强弩之末,暗示只要朝廷把握得当,不仅能抗击住蒙古军的疯狂进攻,更能有所作为。
李慕白虽有许多不堪,见识却有些非凡,绝非罢官丢职的平庸之辈,只能说水太浅容不下大鱼。
李慕白对李易的赞誉,并不以为意,接着道:“既然南北局势已成定局,非数十年不能论高下。或许,我与子明此生都看不到天下重归一统的盛世,但朝廷只要出一二良臣猛将,在数十年内挡住蒙古人兵锋,若日后得良主,必能匡扶圣人世道。”
“虏人南下一浪高于一浪,看来是不入临安誓不罢休,现在考虑数十年之后。似乎有点早,能把十年之后看清楚、做好就不错了。”李易索性卖个关子,他有自己的规划,有蜀川作为后勤基地,如能利用得当,还是有所作为的。
毕竟,打仗不单纯靠战场的刀枪,而是强大的综合国力较量,说实在的,当年他困守成州曾经绝望,心中产生对前途的暗淡。
“蜀川各路,为朝廷每年输送五千万赋税,用举足轻重并不为过。但大争之世,不能拘泥于一点。不要说蜀川,即便蜀川糜烂,还有两浙等地,只要谋划得当,必然有所成就。”李慕白冷冷地瞥了李易一眼,语气中充满了非常的调侃。
“话是不错,圣主百年不得一遇,良臣猛将更是难寻。”李易希望能让李慕白说下去,他尽可能地下套子,希望把对方的话掏出来。
“虏人血气,不过是靠不断地征服在提升,如今他们已到用兵极限,十人中就有八九人是杂兵,以汉人为主,世侯的实力断不可等闲视之,要是朝廷从中使些手脚,必然能让日后事倍功半。”李慕白越说越有精神,神情和语气充满了兴奋,道:“只要朝廷能坚持数十年,必然有另一番景象。”
此时,李易肯定李慕白的才华,或许比叶知秋稍显幼稚,却不失为有眼光的谋士。
当此信息闭塞时代,能对天下大势看的如此通透,无论用怎样的眼光看,李慕白都是一位奇人能士。
尤其,能放眼数十年后,真正看清楚蒙古人和大宋朝廷的长处和弱点所在,断言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是赢家的见识,就是放在他来的那个时代,也能算得上货真价实的战略家。他真的是很赞同这种观点,另一段历史上的大宋朝廷,真的坚持了几十年,甚至让蒙古人怀疑,有没有能力灭亡大宋,单凭这一点他就含着发自内心的笑,温声道:“正如所言,南北之争自契丹是开始的结束,到了今天已经是结束的开始。不过,这个过程却是让人太难熬了,一个不留神将是天色变迁、天下易服。”
“风险与机缘并存,大争之世何尝不是大机缘所在,人生苟活乱世,醉生梦死,不如奋起一搏,纵然明日战死,亦不妄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