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敲门人仿佛知道他的用意,以一种更加执着的方式,一下下地就像敲打着他的心。尚平终于扛不住了,骂骂咧咧地从床上爬起来,怒火中烧地打开了门。
一个女人,挺漂亮的一个女人,他想不起自己还和哪个女人有瓜葛。“你敲错门了吧。”
女人冷笑一声,一把推开尚平走进屋里,熟悉的就像是到了自己的家。
她皱着眉头看着房间里的一切:桌子上四五个方便面的纸碗;电脑旁边的烟灰缸里烟头堆的像一座小山一样,沿墙边高高低低的摆着几十个酒瓶子,像是在接受主人的检阅似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阿莫尼亚味。
“尚平,你就别装弱智了,不装就已经很像了。”多么熟悉的声音,多么一针见血的洞察力,这世上除了她还有谁呢?
尚平啪地打了自己一个嘴巴。“我真是有眼无珠,连老婆大人都认不出了。”
林惠也不理他的戏语,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和一支碳素笔扔到桌子上。“你自己看看,签个字吧。”
原来是一张欠条。
林惠看着尚平说:“当初,我替你借了15万给你炒股票,钱我已经还上了,现在是你欠我的,我知道你没钱还,先打个条子不过分吧。”
尚平想想还真有这回事,拿起碳素笔就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反正死猪不怕开水烫,虱子多了不怕痒,别说是15万,就是150万他也不在乎。
林惠似乎没想到尚平会如此痛快地签字,拿起欠条狐疑地看了一会儿,站起身又上下打量了尚平一番。
“我几乎都认不出你了。好自为之吧。”说完就扭着屁股往门口走去。
这女人的屁股好像比以前更大了。
虽然裹着一层短裙,可尚平还是能在脑子里描绘出它完整的形状。那圆润、那雪白、那手感。
尚平心中的一根弦被触动了,那久违的火苗瞬间就燃遍他的身体,他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她这么轻易地走出去,必须从她身上找回点心理平衡。
“你等等……”尚平觉得好像不是自己的声音,就像饿狼的嚎叫一般。
林惠吓了一跳,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就看见前夫饿狼般的眼睛紧紧盯着自己,她瞬间就看懂了男人的心思,芳心巨颤,一张脸烧起来。
他想干什么,不会是想……
“你……还有事吗?”
林惠话音才落,尚平已经来到面前,嘴里呼呼喘着粗气,双手抓着前妻的肩膀一下就将她脸朝下按在刚才签字的桌子上。
林惠简直不敢相信前夫会来这一手,自己和他做了十年夫妻了,从没见过这种架势,一向温文尔雅的丈夫总是极尽温柔,从没对她粗暴过。
这一刻林惠仿佛糊涂起来,他这分明是要强暴自己,既然已经离婚了,这就是强暴……等林惠想明白的时候,前夫已经开始在拉扯她的长筒丝袜了。
“你这混蛋……你……你干什么……”
林惠边说边用一只脚往后面踢,可根本就用不上力气,更踢不到人。
“干什么?还用问吗……又不是第一次……我太想你了……”尚平没头没脑地胡言乱语着,一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新占有了曾经属于自己的领地……
屋里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声音,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林惠就像是从昏迷中醒来似的,身子软的仿佛就要倒下来似的。
尚平看着女人楚楚可怜的样子,心理不禁一阵内疚,但他强忍着没有过去帮她。林惠也没有看他一眼,穿戴好衣服以后,一声不出就出门走了。直到外面的门哐地一声关上,尚平才从刚才的疯狂中渐渐冷静下来。
尚平坐在沙发上一支接一支地抽烟,一直到晚上也没动过身子。
“我几乎都不认识你了。”想起林惠说的话,尚平就来到镜子前,里面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才敢确定镜子中的那个人竟然是自己。没想到自己竟会长出如此茂盛的胡须,配上长长的头发像极了电视上的那些艺术家。
难道这才是自己的本来面目?过去一直伪装着,直到今天才显露出来?以至于和自己同床共枕七八年的女人都认不出自己。
尚平在一瞬间又迷失了自己,他对着镜子作出各种怪异的神情和姿势,经过印证之后,他悲哀地承认,镜子中那个落魄的艺术家就是他本人,或者说他就是镜子里的那个人。至于这个人是谁,他一时突然想不起来了。反正自己好像是个强暴犯什么的。
尚平穿上衣服,他急切地需要呼吸新鲜空气。
站在门口想着要往哪里去,眼睛就看见了头顶那个通往楼顶的小天窗,他搬过旁边的小梯子,爬上了楼顶,楼顶上黑漆漆的,秋日的凉风吹着感觉很爽。
五层楼给人的感觉并不高,尚平朝楼下看了几眼,就有点犹豫起来。从这个高度跳下去,不一定致命,万一摔断了双腿而人还活着怎么办。听说死过一次而没有死成的人是很难下决心死第二次的。再说,那样做对自己也太残忍了。
尚平并不是没想过其他的方法,比如,搞两瓶安眠药熬一锅稀饭喝掉,既吃饱了晚饭又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一举两得。可继而一想,在睡眠中死亡缺乏过程的体验,死得稀里糊涂,这不是他喜欢的方式。
他还是觉得跳楼好些,起码能体验一下在空中飞翔的感觉。
他本想找一座高点的楼,比如一百米以上的,那样在空中飞翔的时间就会大大延长。可人都恋旧,他一心只想死在自己从小玩耍过的楼道门口。再说,自己这个样子连前妻都几乎认不出了,那些老眼昏花的老太太一时就更认不出自己了。
事实是一个酷似艺术家的人跳楼而亡。艺术家跳楼那只不过是他艺术生涯的最后一次创作罢了,谁会去注意呢?即使最后人们了解了真相,那时他的英灵已远,还管他洪水滔天?
尚平感到一阵深深的失望。谁能想到那些建筑商偷工减料把五层楼盖的那么低,完全无法满足自己凌空翱翔的愿望。
极度失望的尚平觉得自己两腿一阵发软,干脆就躺在了冰凉的屋顶上。终于死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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