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主任嘛,我是李长年,你们到底搞什么名堂嘛,搞到最后怎么搞到祁顺东头上了?”
孙小宁一听李长年的口气,就知道老头表面上是来兴师问罪,实际上是想摸自己的底,于是就打起了哈哈。
“是老李呀,怎么?大清早就这么大火气,你想出气总的让我明白为什么吧,祁顺东?他怎么了?。”
李长年知道孙小宁是在装糊涂,于是就不客气地说道:“我只想问一个问题,你那个……那个李满媛和祁顺东到底怎么回事?”
孙小宁笑道:“老李,当初我可是把李满媛托付给你的呀,他和祁顺东之间到底怎么回事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呀,这事我本来想问问你的,李满媛回来以后哭哭啼啼的,说那个祁顺东可不是东西了,连你的干女儿的便宜他也敢占,现在的干部真是……”
李长年被孙小宁说的一时语塞,对着话筒直喘气,好不容易平息下心中的怒火,大声道:“孙主任,祁顺东已经被抓了,我只想知道这件事和你有没有关系?你们是不是也参与了这件事情。”
这次孙小宁收起了调侃的腔调,语气严肃地说道:“老李,咱们车走车路,马走马路,即使李满媛和祁顺东之间有些什么秘密,都在我这里消化了,绝对不会传出去,再说,我和你老李还是有交情滴,如果要动祁顺东,怎么也会先给你打个招呼,我孙小宁从来按规则办事,不会在背后放黑枪,这点你就放一万个心好了。”
得到孙小宁的这个保证,李长年心里就有底了,剩下的所有问题都集中在了李晴的身上,当然,李晴一个人没有这么大的能量,她的周围肯定还有其他人在暗中使劲。现在是该去见见祁顺东了,但愿他的问题不会严重到让自己亲自判决他的地步。
“怎么样老祁?”李长年边说边伸出手和祁顺东握握,并仔细观察着他的脸色。“身体没问题吧。”
李长年一句很平常的问候,让祁顺东激动万分,以至于眼角都湿润了。他紧紧握住老上司的手连声道:“还好,还好……”
看着祁顺东一副感慨唏嘘的模样,李长年心里叹了一口气,对一个政府官员来说,没有比失去权力更遭的了,而当失去权力以后则没有比失去自由更可怕的了,所以,当权力和自由在瞬间同时失去的时候,又有几个人能泰然处之呢,祁顺东的状况算是不错了。
“来来,老祁,我们坐下聊。”
祁顺东坐在床上,李长年在一把椅子里坐下,然后递给他一支烟,随着一股淡蓝色的烟雾在两人之间飘起,房间里顿时静悄悄的,彷佛都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最后还是祁顺东开口问道:“老领导这次来是代表组织还是……”
李长年把只吸了两口的烟在烟灰缸里掐灭,意味深长地看了祁顺东一眼,低声道:“代表组织也好,代表个人也好,我都不愿意听你说谎。”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这次来有几个问题要落实一下,你想说就说,不说我也不勉强,但是必须说真话。”
祁顺东也把烟灭掉,神情激动地说道:“这么长时间我就等着你来,难道就是为了给你编谎话?这些日子我还真反省了一下自己,我承认工作中有失误甚至有错误,但是还不至于被抓吧,特别是方玉良的事情……”
李长年摆摆手打断祁顺东的话,沉声道:“你先别激动,慢慢说,咱们一件一件来,你先说说林惠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祁顺东艰难地咽下一口吐沫,说道:“绑架确实不是我的初衷,当时因为郑刚的案子迟迟没有线索,可一个现成的嫌疑犯张爱军又不让动,我心里也着急,刚好,检察院在调查林惠以前工作过的银行的一个案子,有人交代林惠曾经挪用过公款,只不过不是很严重。鉴于林惠和尚平的特殊关系,所以我就琢磨让检察院的人以调查银行案子为借口,拘审林惠,我是指望能从她嘴里掏出尚平窝藏赃款的证据,如果实在没有价值,就把她放了,林惠挪用公款是事实,所以事后她肯定不敢伸张,谁知道方玉良……”
李长年听祁顺东说完,半天没有出声,作为公安人员,当然要依法办事,可是,有时为了案子常常采取一些变通手段,甚至打打擦边球也无可厚非,只要案子破了谁还会追究这些细节呢,问题是林惠的事情搞的影响太大,不过,就此断定祁顺东绑架,确实是有人在里面小题大做了。
“老祁,这话你对我说我理解,可别人会怎么看呢?方玉良把你的初衷变成了绑架的事实,那个林惠差点丢了性命,你想过没有,如果林惠真的死了,你的初衷不就变成犯罪了吗?”
看着祁顺东嘴巴开合想要说话的样子,李长年接着说道:“不过,我打听了一下,检察院那几个人只是给了个处分,这么看来,责任还是要分清的,方玉良要负主要责任。”
祁顺东听完李长年的话,心中一动,瞬间就明白了李长年的言外之意,既然检察院对自己的人只是给个行政处分,那就不能把绑架的罪名加在自己头上,如果说林惠确实被绑架过,那罪魁祸首也应该是方玉良而不是他祁顺东。
祁顺东心里渐渐兴奋起来,这不仅仅是因为李长年的暗示,最重要的是他明白了李长年对自己被双规的真实态度。
“老领导,我真正担心的是方玉良的死亡案呀!”祁顺东忧虑满面地说道:“这可是人命关天啊,如果这件事情让他们栽赃成功,我岂不是……”
李长年谨慎地说道:“这件事错综复杂,李晴也只给我汇报了一个大概,你自己怎么看这件事?”
祁顺东沉思了一下说道:“这显然是尚平挖好的一个陷阱。”
“你有什么根据?”
“老领导,在这件事情上,我是有私心,方玉良给我打电话后,我不应该一个人前去见面,当时,我确实有点忌讳林惠的绑架案,所以想先了解一下方玉良的意图。但是,我可以用我的人格起誓,我没有杀他。”
祁顺东见李长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继续说道:“从方玉良给我打电话到我赶到那里,也就半个小时左右,可我到那里的时候方玉良已经死了,很明显,方玉良不是自杀,我认为,方玉良是受人唆使给我打的电话,他打电话的时候旁边应该有人,这个人在方玉良打完电话后,当确定我会按时赴约时,就强迫或者诱使方玉良服下剧毒,当我在现场出现的时候,他向刑警队报了案。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为什么来的不是张浪而是陈国栋。”
李长年凭着察言观色以及多年的刑侦经验,对祁顺东的说法基本相信,但是方玉良为什么会对祁顺东怀有这么深的仇恨呢,这种仇恨之深从他写的举报材料中就能体现出来。而方玉良的这种深仇大恨以及对生命的绝望很可能会让他铤而走险,和自己的仇人来个同归于尽,难道祁顺东不明白其中的厉害,居然单枪匹马,没有摸清底细就贸然前往?
“方玉良退出警队以后,你和他接触过没有?”
“在医院那段时间见过几次。”祁顺东脑子里闪过和方玉良在医院的几次见面情形,那时的方玉良对他并没有多少抱怨,这也是自己一接到他的电话就急匆匆一个人跑去见他的原因,没想到方玉良的性情已经变了,这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后来方玉良一直就不见踪影,我当初以为他是因为身体残疾,心灰意懒,自己躲起来了,现在看来,事情可能要复杂的多。”
“你没有试图找过他?”李长年疑惑地问道。
怎么没想过呢,张浪为了找他花了不少功夫呢。
“当时没多想,所以没有重视这件事情。”
“那你口袋里的那瓶毒药是从哪里来的?”
祁顺东苦笑了一下,摇摇头道:“我要是知道从哪里来的就好了。不过,这瓶毒药也从另一个侧面证明方玉良的死是一个陷阱,我基本上可以肯定是尚平在背后主谋,我们内部有人在积极配合。因为尚平还没有本事把毒药放进我的口袋里。”
“你说局里有人配合,你有具体的人吗?”
祁顺东一愣,本来李晴陈国栋的名字都已经滚到嘴边了,可他没想到李长年问的这么直接,一时反倒犹豫起来,自己现在是阶下囚,没有证据,只凭一时痛快说出来有谁信呢,搞不好还会给老领导留下个乱咬的印象。
“反正,把这个毒药瓶子放进我口袋的人,肯定是非常熟悉我的生活习惯,并且有机会进入我办公室。他肯定知道,我平常在局里习惯把外套挂在衣架上,出门的时候才穿上。”
“你对李晴有什么看法?”
祁顺东听李长年突然把话题转到了李晴身上,尽管他对李晴有一百个看法,可总觉得此时此地自己没有权利谈论她。不过,他从李长年的眼神里看见的分明是一种默契。
“她可能已经接替我的位置了吧。”祁顺东答非所问地说道:“她是张局长一手培养的干部,很精明,工作能力也不错,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大的矛盾……”
“老祁!”李长年听着祁顺东虚伪的言辞再也忍不住了。“你如果再和我胡扯的话,我马上就走。”
说着身子前倾,低声说道:“老实告诉你,洗清自己的机会并不是没有,只是很小,但是如果你自己愿意放弃这个机会,我就不再费心了,如果你有信心,就把实情毫无隐瞒地告诉我。怎么?难道你还怕我打你的小报告不成?”
祁顺东被李长年的几句话骚的老脸通红,其实,他并不是不信任李长年,而是在这个特定的境遇下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忍不住胡言乱语,因为,他知道李长年想要知道什么,而这些事情目前在自己的脑子里也只是一团乱麻,有些纯属猜测,根本就谈不上证据。
但是,祁顺东凭着自己的第六感官相信这些猜测基本上是事实,就像他虽然没有证据,但是对尚平的罪犯身份坚信不疑一样。
祁顺东盯着李长年的眼神看了一阵,忽然就觉得浑身有一股振作的力量,连忙坐直身子,低声说道:“老领导,既然这样,那我们的谈话就从现在正式开始,在说到尚平之前,我要从两个人谈起,一个是我的前任张爱军,另一个是孙小雨的哥哥孙小宁……”
李长年和祁顺东两个脑袋凑在一起几乎谈了整整三个小时,尽管他们说话的语调很低,可是,那个女陪护王芳在李长年进来时,好像忙着退出去,把一把扫帚忘在了门后,扫帚的把子里有个高灵敏度的录音笔一直在运转着,一句不拉地、忠实地记录着两个人的每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