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认为这是人能干出来的。”
我看着邢国强,他脸色变了变,没说话。我知道他也有这个想法,但作为一个唯物主义社会的英勇干探,他不能承认。邢国强向我挥了挥手,一言不发地走了。我和陈定站在气温极低的停尸房里,面对着仿佛剁烂的猪肉般的尸群,脸色都非常难看。
既然接了这活儿,现在想退也抽不出身了,我让陈定去外面等我,以免他再看我动手缝尸,会直接吐出来。陈定不放心我一个人,好说歹说才搬了条凳子在门口坐着。我换上衣服,戴好手套口罩,先将一点点将尸块分开,找出可能拼凑成一个整体的部分,勉强拉出一张金属台,在台面上先拼了拼,确认大概真的是这个人后,才穿线下针,开始缝合。
以前缝合的尸体,虽说也破破烂烂,但绝没有今天这么夸张,几乎一整天,我都泡在停尸房里,专心致志地拼凑缝合尸体。中午陈定叫我吃饭,我让他帮我拿纸擦了把脸上的汗,跟他说我干着这活,别说吃刑警队买来的盒饭,就是鲍参翅肚也吃不下。陈定不勉强我,出门继续坐着。
直到近半夜,我才终于拼好一具尸体,是个女尸,应该是医院里的小护士,看着很面熟。我两手撑着金属台,看着本该享受青春的人,此刻却满脸、满身的针线,活像个破布娃娃,心里很不是滋味。既然帮不了你们,能做的只有让你的尸体更好看些。
我拿起剪刀,小心修去尸体上的针脚,又拿卫生棉蘸满药水,去清洗尸体上的污迹和残留的线头。等时间走过午夜两点,女尸才终于有了点人样。只是缝合这一具尸体,已经让我精疲力尽,我摘下口罩想去洗把脸,猛地想起当初缝合云巧巧尸体的时候,也是这种情况,登时脊背就是一凉。此刻,我正背对女尸,隐约听见身后有什么动静,窸窸、窣窣、窸窸、窣窣……像是指甲在金属台上轻轻刮过。
我犹如被一盆凉水从头淋到脚,心说不是这么背吧,难道我又缝出了个活死人?怎么就我这么倒霉,拿普通针线缝尸也会出问题?可即便我再难以置信也好,身后的声音却越来越响,我甚至听见金属台在地上摩擦的声音。
我重重咽下一口唾沫,想回头去看看身后的情况,刚想转身,手机却猛地就炸响了。我险些跳起来,慌忙掏出手机,一看又是个未接来电,接通后对面立刻传来郭大顺的声音:“萧晨,不管你在干什么,赶紧离开!”
该死!我在心里暗骂,也不去看女尸的情况,拔腿就往门外跑,一边喊:“定子!快跑!”
陈定从门口探头过来,正要问我怎么了,却见铁门“砰”一下就关了上,我没来得及刹车,一头撞在门上,差点没晕过去。陈定立刻在外面拍门叫我,问怎么回事,我还没回答,脖子突然就是一紧,跟着整个人就被大力扯飞了出去,一下撞在金属台上,手机也掉了。
我翻下金属台,看见刚被我缝合的女尸歪着脑袋站在门边,两颗灰白的眼珠不停往上翻,张大了嘴发出“咕啊、咕啊”的怪响。我头皮发麻,顺手抄起器械盘里的手术刀,一边往后退一边拿刀指着那女尸。女尸却不怕我,姿势怪异地一步步向我走来。
陈定还在外面拍门,我大喊让他去找帮手,他又拍了两下,跟着就是一阵跑远的脚步声。然而这一下,屋里屋外,就都只剩我和眼前这具女尸,这让我突然觉得很无助,我甚至在想干脆喊定子回来吧,至少死之前有个人陪着。可我立马又断了这个念想,李小墨还没找到,到底是谁给我下套也还不知道,这就死在一具女尸手下,也太孬了,何况这女尸还是我缝出来的。
我退到墙角,后背紧贴墙面,虽然我知道现在停尸房里不会再有别的东西,但有个硬实玩意儿靠着,心里也要踏实点。那女尸走地不快,但停尸房本来也不大,我和她的距离只能用近、更近,和近在咫尺形容。眼见女尸怪叫着向我扑来,我捏紧手术刀,冲着她下颚缝合的地方用力就是一划,果然割破了手术线,那女尸脑袋一晃,差点掉在地上。
就在这时,我耳边突然响起一阵“桀桀”怪笑,跟着一颗乌黑的脑袋竟然从我耳边的墙体中伸了出来!我惊恐万状,余光看见那颗脑袋血红的眼睛慢慢转了一圈,死死盯上了我。我怪叫一声,手术刀迅速向那脑袋划去,却没割到任何东西。转头一看,我的手竟然穿过了那颗头,而那黑脑袋血红的嘴大大张着,像是将我的手吃进嘴里一样。
我忙抽手退开,猛地就撞上了一具冰冷的肉体,那女尸竟然已经逼到了我身后!女尸的两条手一下掐住我的脖子,我一蹬墙面,借着体重用力后压,猛地将那女尸压在身下。女尸受到剧烈撞击,还没缝合完成的胳膊“啪”地掉在地上,我爬起身就去开门,却怎么也拉不开。
那“桀桀”的怪笑越来越近,我转身贴门站着,见那浑身乌黑的人,在地上踩出一个个乌黑的脚印向我走来。同时,地上的女尸挣扎着站起身,从尸块群里抓出一把碎肉,放进嘴里啊呜呜咀嚼着,还歪着几乎快要断掉的脑袋看着我。我两耳“嗡”的一声响,脚下却踢到个什么,低头一看竟然是我的手机。我慌忙见其手机,一看还在通话,忙冲里喊。
“郭大师!救命啊!”
“你别慌,”郭大顺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他能这么快回答我,表示一直没走,在等我捡回电话,“你身边有没有铜钱或者桃木?”
“怎么可能有!”
我大喊,那黑鬼伸出犹如鹰爪般的手向我扑来,我手脚并用地从门边逃开,扭头一看,门上竟然让它抓出了几道爪印!
“你身边有什么?”
郭大顺又道,我左右看了一圈:“尸体、会动的尸体、不是尸体的一个东西、手术刀、针线、卫生棉球、消毒水……”
我慌不择路地冲到了墙角,那黑鬼再次“桀桀”笑着向我扑来,女尸也扔下手里的碎肉逼近,我几乎无路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