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那些已经起了心思要攀其他高枝的掌柜,在骤然收到他们被王祈解雇的消息后,在短暂的惊疑不安过后,被落了面子的不甘便显露在了面上;至于那些假公济私在铺子里面为自家捞油水正捞得手软的掌柜们,王祈这一举动俨然是断了他们的财路,兼或驳了他们这些年的体面,因而更是一个个不满的吹胡子瞪眼了起来。
纵然平日里这些掌柜们彼此之间难免有些嫌隙,如今在王祈的压力下,他们倒是都抛开了往日里的磕磕绊绊,反倒达成了一致。
一时间,府外的流言蜚语、府里面的暗潮汹涌,全都一股脑的涌了进来,最先来府里哭诉的,自然是夫人陪嫁铺子的两位掌柜。
“夫人,您心底良善,收养了小侯爷做嗣子,把老爷和夫人这偌大的家业都给他继承!哪里知道他就是一只白眼狼,如今老爷尸骨未寒,他竟然伙同外人,趁着夫人您身子不爽利的这档口,把咱们侯府搅的乌烟瘴气不说,现如今更是开始觊觎夫人您的陪嫁!”
这正跪在地上哭诉得天怒人怨的正是银楼掌柜刘保家的,她原是夫人的陪嫁丫鬟,被夫人指给了夫人奶娘刘嬷嬷的儿子刘保做媳妇,着他们夫妇做了夫人的陪嫁铺子,那银楼的掌柜。
那刘保确有些本事,打理银楼很是井井有条,初时很是感念夫人的提携,然而日子久了,却终归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只是那时候老侯爷尚在,夫人精神也好,他们夫妇虽然私下里做了些小动作,却并没有十分大胆。
到了王祈承袭爵位,夫人因为悲痛而暂不理事,这夫妇两人的胆子便越发的大了,两个人正对从铺子里得到的甜头欲罢不能的时候,王祈却免了刘保银楼掌柜的差事,这俨然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夫妇二人如何肯善罢甘休,仗着当年服侍夫人的情分与这些年的体面,刘保家的便率先来了夫人面前告状。
“觊觎我的陪嫁?这又从何说起?”精神一直懒懒的夫人听罢这刘保家的话,微微挑了挑眉,语气平淡的问道。
刘保家的见状连忙回道:“夫人您有所不知,那小侯爷如今正拉拢侯府产业的掌柜们,提拔那些对他死心塌地的,排挤我们这些对夫人您忠心耿耿的!做不做这铺子的掌柜又值得什么!我只是替夫人您不值,当初要不是您和老侯爷,他一个乡下小毛孩子哪里就能有今日了?如今他倒是忘恩负义,这翅膀还没硬呢,就把夫人您的陪嫁产业都收为己有;日后他若是翅膀硬了,那夫人的日子可怎么过?”
刘保家的说到最后,一脸的痛心疾首,全然一副为夫人考虑的模样。
奈何夫人瞧见了,却是撇了撇嘴角,冷笑了一声,拿起放在手边的一本册子摔到了那刘保家的脸上:“好一个一心为了我着想,真当我傻了不成!”
刘保家的全没料到夫人会骤然发怒,待一看被夫人掷下来的账册,刘保家的冷汗立时便渗透了衣裳,抬起头刚要辩解,却见夫人手里又拿起了一张纸——俨然是他们夫妇在城中置产的地契——不由得吓得更是面无血色。
瞧见她如此,夫人的脸上闪过一丝倦色,摆摆手,着人把刘保家的捆了扭送到前面去,待这阵忙乱过去,夫人叹了口气,对青鸾说道:“祈儿是个好孩子,难为他了,不然,这侯府不知道如今成了什么样儿!”
自打老侯爷过世以来,这还是青鸾第一次见夫人稍微精神了些,此时连忙劝道:“小侯爷如今才多大,能有这份能力实在是老爷在天之灵保佑。夫人,我说句逾矩的话,您如今这副模样,老爷的在天之灵见了,也会不安心的。
这么大的家业,那些刁奴如今一个个的使劲了花活,若是夫人您再不振作,小侯爷再有能为,也架不住这些人整日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盯着。这起子小人又惯是会搬弄口舌是非的,在外面不知道会说些什么,若是夫人您不出面,若是毁了小侯爷的名声,将来可怎么办?”
青鸾这话说完,夫人恍惚了一阵,精神一阵,眼中也渐渐褪去了弥漫了许久的哀伤与颓唐,拉着青鸾的手,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好孩子,难为你想的周到,往日里是我魔障了。”
说罢,夫人着人去前面给王祈传话:“便说是我吩咐的,这样背主的刁奴,不用留什么情面,扭送到衙门里去,按律治罪就是!”
“夫人倒是通透。”听了里面人的传话,璟轩不由得笑着点头对王祈说道。
走官路最能起到杀一儆百的作用,然而最初他们却本没想这般做,毕竟这些人都是掌管侯府铺子多年的掌柜,是老侯爷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王祈若是处置得太狠,难免也被人议论纷纷。如今既然夫人开了这个口,一切便好办得多。
“走,咱们去给母亲请安。”最然王祈兴奋的,还是从这件事中察觉到夫人已经从之前的状态中解脱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