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悬而未决的心思,在茜香国遣使臣来朝贡的时候坚定了起来。
茜香国是本朝邻邦,但本朝水军一向式微,而茜香国远在海岛之上国力强横,并没有向本朝称臣,更不要说是朝贡了。与别国风俗不同,茜香国女子主政、国内女子地位高于男子、个个貌美如花且精明强干,备受倭国骚扰。
常有倭国海盗企图掠夺茜香国女子回去,因而茜香国与倭国是死敌,两国年年海上征战不休,茜香国的实力虽强,但倭人生性狠辣,并不畏死,茜香国与之抗衡多年,双方互有输赢,竟是不相上下。
但今时不同往日,皇帝秘密设立水军,自然要练兵的,海外是最好的选择,收服了近海本朝的各大海盗势力之后,我国的海盗便成了本朝水军练兵的首选。
征战至今,倭国海盗已经被金大帅率领之下的水军收拾了个七七八八。倭国的海盗面对茜香国女子军的时候悍不畏死也是因为双方实力相差不大,拼上一番未必不能咬下对方一块肉。但面对本朝水军这一个庞然大物,他们再不畏死,也不过是螳臂当车,平添伤亡罢了。
因而这倭国也收敛起了他们的爪牙,轻易不敢出现在本朝的水域范围之内,转而去加倍滋扰茜香国去了。之前赵麟曾与璟轩提起,他出海巡航之时救下了一艘茜香国的渔船,实际上此渔船非彼渔船。
茜香国起了向本朝求援的心思,但因为茜香国并不是本朝的属国,贸然求助只怕会被断然拒绝。茜香国的女王便打算派王女向本朝朝贡,愿做本朝的属国,奉上丰厚的贡品,以求得本朝水军的庇护。
赵麟所救的这一支渔船,便是这茜香国王女的伪装,她带着护卫驾着这艘小船正是打算赶奔如今本朝水军在海外的据点,寻求本朝水军庇护运送贡品和使臣前往京城朝贡,不料半路遇上了倭国的一支海盗,若不是遇上了赵麟“多管闲事”,只怕王女一行人都要沦为倭国的阶下之囚了。
赵麟为了救人伤到了手臂,被金大帅训斥了一番之后发回维扬养伤去了,后续与茜香国交涉的事情,金大帅奏明皇帝之后得到了批复,两国交涉至今,终于本朝水军护着茜香国使臣王女一行人来到了京城。
这也是水溶想要抓住的机会。异国他乡的使臣来朝,京城的守卫自然要加倍森严,谁知道这些外国的使臣会不会包藏祸心?因为祖上出过锦衣军的统领,水溶也知道,这种时候,势必要出动一部分锦衣军盯住这些使臣,还有一部分锦衣军是恒定的护卫皇帝,那么用来把守皇后所在的白云庵的锦衣军就势必会减少许多。
水溶深知手中暗卫的水准,对上寻常护卫是万无一失,怕只怕是对上难缠的锦衣军。如今眼看着白云庵锦衣军被抽走盯住茜香国的使臣,此时不叫暗卫出手更待何时呢?
事实仿佛也正如水溶所料,暗卫潜进白云庵后回禀,白云庵如今只剩下普通的卫兵看管,皇后如今被软禁在庵堂之内,身边并无锦衣军看守。
水溶多疑,两次三番的遣暗卫去白云庵探查之后才相信白云庵果然已经松懈了守卫,心中大定,这一日是皇帝设国宴招待茜香国的王女,水溶也受邀出席这次的晚宴。水溶知晓茜香国的风俗,席间水溶佯作关心的挂出平素那副十分温和的表情对王女说道:“公主,这甘酿后劲极足,寻常男子喝下三杯只怕都有些不胜酒力,公主万不可贪它甘甜,饮多误事,失了体统便不美了。”
那王女最听不得旁人一丝一毫瞧不起女人的话来,水溶这话外人听上去是十分的好心,但听在王女敏感的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只觉得水溶是瞧不起他们茜香国女子的酒量,便卯起了劲儿和水溶拼起了酒来。
武官们还好,大抵在边关见多了不拘小节的女子,但文臣们见了这王女逼迫水溶拼酒的样子,面上却不由自主的带出了些鄙夷的神色来,果然是海外蛮夷小国,如此不知礼仪,真是有伤风化,可怜北静王为了顾全大局竟然被一个女子逼迫至此。
如此一来二去,那王女酒量过人毫无醉色,但水溶已经是双颊通红、眼神迷蒙,都有些站立不稳了。皇帝见状便安抚了那王女几句,更允许水溶提前离席回府休息去了。
待水溶离开皇宫坐上王府的马车,吃下了准备好的醒酒汤,略略休息了一个时辰,整个人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便再不复见刚刚醉眼朦胧的样子。
宫里面招待王女的酒宴还在继续,热闹非常,而水溶则在这样热闹背景的掩护之下,带着一众暗卫在夜色之中潜入了白云庵。正如暗卫们查探过的那样,白云庵守卫看上去森严,但失去了最为棘手的锦衣军,这森严的守卫对于水溶而言便如入无人之境了。
皇后在净室里礼佛,形容憔悴,眼睛里布满血丝,全然不复当初母仪天下的姿态,看上去就如同寻常妇人一般,穿着寻常比丘尼的衣裳,头上只插了支玉钗。
见到秘密潜入的水溶,皇后在惊慌之后竟然露出了喜色,水溶做了个手势,皇后这才止住了刚要出口的呼声,水溶命暗卫们把守左右,这才对皇后说道:“姑母,水溶来迟,叫姑母受苦了。”
水溶之妻严大姑娘是皇后的侄女,水溶称皇后一声姑母也是应当,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这样的称呼更容易拉近彼此的距离。皇后听了,脸上的神情果然越发的放松了,对水溶露出了感激之情。
水溶见了这才复又低声说道:“姑母,这是忠顺王妃送出的密信,你看一看,她所言可是有不妥?”
水溶将贾元春递出的密信交给了皇后,皇后看过之后脸色大变,半晌才艰难的点头说道:“我曾经确有这样的心思,但我在宫里面并没有那样的机会,皇帝盯得极紧,我人手有限,无法安排得天衣无缝,虽有此意,却并没有行动。”
水溶眉头一簇:“那姑母你这是……”
皇后眼里闪过一丝愤恨,这才对水溶说道:“我本以为我被皇帝软禁在此,所看到的真相便永远无法对人言说了。如今见了你,我才知道果然老天有眼,不会叫那种丑事被遮掩过去!”
丑事?水溶心底划过一丝愕然,随即又兴奋了起来,忙问道:“还请姑母言明?”
皇后冷笑一声:“我的人无意间撞破了父皇被顺嫔画了一幅月下美人图,还赔了一首哀思款款的情诗。顺嫔是皇帝的妃子,父皇却作此姿态,很有垂涎之意,这公媳扒灰,不是丑事还是什么?父皇被撞破了丑事一病不起,皇帝却拿我做替罪羊,果然是好夫妻!”
皇后说到最后,难掩心里面的仇恨,眼睛越发的红了,手紧紧的攒在一处,指甲刺破了手心还不自知。
饶是水溶心智坚韧,听了这话不由得也呆立了片刻,不敢相信的问道:“当真?”
皇后点头:“自然是真的,我又何苦拿这样的丑事骗你,若非如此,我也不会落到这样的田地。”
水溶可比皇后想得更为复杂,皇后妒恨顺嫔,一心只抓住上皇对顺嫔有私情之上,但水溶却下意识的想到了顺嫔所出的两个皇子。那顺嫔是林家送进宫的,却和上皇有私情,那么顺嫔肚子里的孩子,有没有可能并不是皇帝的,而是上皇的?
想到上皇对那两个孩子的百般爱护,更是亲自教导大皇子,水溶越发觉得这就是事情的真相!众所周知,上皇和皇帝之间的关系可并不融洽,自打林璟轩出现之后,这二圣的关系在这些年才逐渐缓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