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汉人日渐高涨的气势相比,胡人的气焰一日不如一日,初闻杀胡令时,胡人还极暴躁的出兵征讨,但在一日,一月,一年后,胡人由征讨便为抵挡,又由抵挡沦为败逃,而汉人对这些侵略者没有丝毫姑息,在冉闵的率领下,杀胡令传遍神州每一个角落,因为这是一整个民族施予侵略者的惩罚,汉人不止要复仇,也要灭杀所以侵略者,要以此让天下人知晓,敢犯汉疆者,定遭严惩!在举世汉人的奋力下,终有一日,曾霸占整片中原北境,侵吞南方的五胡六百余万胡人,大小几十个部族,尽数被汉人赶尽杀绝,杀胡令后,中原汉人也为之付出了堪称惨烈的代价,胡人被驱剿后,中原男子的人口至少失去了半数,可这个代价,汉人付出的既甘愿且快意,因为这便是民族之威!”
“玉宇还清之日,冉闵开国,继续于试图染指中原的异族为敌,而那些奉令杀胡,又在战后生还的汉家男子也自愿留在了他的身边,这些男子不求官职,不求闻达,只因服膺冉闵的气概和救世雄心,所以心甘情愿的凝聚在冉闵身边,能够在那样的连场恶战中活下来,这些男子早从不通武技的寻常百姓磨砺成了百战钢刃,冉闵有感中原之外,强邻虎视,亦有心练一支护戍中原的铁军,但冉闵深知树大招风,强极则辱的道理,不欲这支铁军成为众矢之的,恰好这些男子都不求名利,只为能守护中原,再莫受强敌入寇之辱,于是…”
苏其洛收住了对往事的追诉,轻轻道:“于是,这世间就有了一群隐迹山林,不求闻达,行走于神州大地,只在中原难时才会挺身而出的行者,这些人,便是江山卫的雏形,而我江山卫的起源,便是由冉闵亲创,冉闵大帝的冉魏帝国虽只存在两年,但由于冉闵生前对江山卫的刻意隐藏,所以江山卫这个组织一直留存于世,也一直在默默的守护着中原,由晋而隋,从隋至唐,流传至今…”
听了苏其洛这好长一番对江山卫源起的诉说,智沉默不语,飞,刀郎二人则心头起伏,一时都未能从这段久远而峥嵘的旧事中折转思绪,虽是耳听口述,但两人都深深的为那个血火交融,驱逐胡虏的年代所动容,飞听的两眼放光,恨不得仰天长啸,以壮怀中激烈,连刀郎心头也是好一阵澎湃,他虽也是汉人,但因为少年时的凄惨身世,对故国家园从来没有过多的留恋,可在苏其洛的缓缓叙述中,想到当年的汉室先人曾如此奋武勇而不屈的抵抗外侮,他胸中也有了一种身为汉人的与有荣焉。
苏其洛说完江山卫的旧事,看了一眼智几人的神情,对智的沉默无语不意外,对飞和刀郎溢于言表的激动不出奇,他也没有趁此机会趁热打铁的赘诉啰嗦什么身为汉人,当铭记血脉之类的话语,静默了片刻,苏其洛从身边一名随从手中接过火把,上前几步,走到柴堆前,又默默的凝视了柴堆一瞬,不再迟疑,将火把往柴堆上抛去,柴堆上早淋满了松油,一遇火把,火光立刻冲天而起。其余汉人也仿效着苏其洛,将火把往柴堆上抛去,暮色里,如数颗流星坠落,在黑暗中划亮了整片天际,亦如柴堆上的八千英灵,将星陨落于斯日。
除了先前守在柴堆周围的近百名汉人,北门内又陆陆续续走来几十名汉人,他们一起走近柴堆,向着火光燃烧处肃然躬身,抱拳施礼,随即就保持着这俯身施礼的姿势长立不动,苏其洛也肃然面容,向着柴堆躬身施礼,口中轻轻吟诵:“吾躯可碎,吾魂可灭,然——江山终不改!”
其余汉人一起随着低声吟诵,古老的字句,低沉的吟诵,随着夜暮融入起伏跳跃的火苗中。
八千横冲都,一战成英灵,又即将在这一山柴火中付之一炬,这是一场很简朴的送葬,但这一山熊熊烈火,却又恰如火海中的英灵,但为信念死,何须马革裹尸,而他们的信念,正是尤在生的那些袍泽此时所轻声吟诵的字句,听在耳中,使人毫不怀疑,为此信念,这些尤在生者,也会和八千横冲都一般,蹈死而义无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