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厢几人俱是无奈,不知道对方到底要做什么,那边厢陆崇明已经站在了高台下。
台子并不是很高,他站在下面与被绑着的孩子只差了一个头的距离,他微微仰头,就正好看到那张被乱发稍稍挡着的面容。
孩子的脸很瘦,很苍白,却依旧可以看出俊秀出众的轮廓。
陆崇明沉默片刻,忽然问道:“你六岁生辰那日,我有事未归,后来才补送了一件礼物给你,是什么?”
黑色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好一会儿,对方才哑着嗓子说道:“爹......你亲自给我做了一碗寿面。”
“十二岁那年,你生病,我照顾了你一夜,你醒来后我对你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以后不许生病。”目光中的冷漠稍稍退去,重新变得柔和起来,就是这样的关爱温暖让他流连不去,即使失去了也要重新抓回手中,他就是这样贪爱贪情的人。
他们这一问一答气氛渐渐缓和,陆崇明身后的人却急了,辈分最高的大长老皱眉道:“庄主不可心软,这是个妖孽,而非小公子,万万不要被他迷惑了心智。”
其他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小孩的眼神微微黯淡,然后就见面前的人已经转身,手中长剑一横,保护性的挡在了他面前。
“那些事情只有我和奕儿才知道,他是我的儿子!”
陆崇明态度决绝,却让其他人面色震惊,乱了方寸。
几乎所有人都在反对,但陆崇明的这个身份在整个宁庄颇具威严,一时间竟无人敢硬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一剑砍断了绑在木桩上的绳索,然后抱起人离开。
宁家兄弟不知所措,大长老仗着自己的辈分高,拄着拐杖当先拦在了陆崇明面前,然后一个人两个人,无数个人挡在了他面前。
宁绍元见情势不妙,赶紧上前说道:“别冲动!大家都别冲动!我家堂兄只是一时被妖孽给迷惑住了,待我劝劝就好!”
不用想都知道他要说些什么,陆崇明长剑一挡,阻止了他的靠近,他看了一眼自己怀里的孩子,冷声道:“无须相劝!如果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我还活着干什么?不如早早死了干净!”
“大哥!”宁夏清跺脚,“什么死不死的不许说这种晦气话,宁家还要靠你撑着!”
宁绍元也急了,他凑到大长老耳边小声说道:“我堂兄刚刚醒来,神智不太清醒,咱们先顺着他点,别和他硬来,等过两日他身子好了,自然会想明白奕儿其实早就已经死了的事实。”
大长老皱眉,他也是宁家的人,自然不想为难宁庄庄主,只是,“那个妖孽怎么办?就这么将他给放了?”
“自然不会!”宁绍元道:“这两日我会派人严密看守,一个害死我家堂侄的人,等堂兄清醒过来,自己就会收拾了他。”
大长老沉思片刻,还是答应了,毕竟他也不想将和宁家的关系弄僵,至于其他普通乡民,本就惧于陆崇明的威严,现在见德高望重的大长老都同意了,都纷纷让开条道来,只是从他们望向怀中孩子那愤恨而又畏惧的眼神可以看出,这恐怕只是暂时的。
之后的反弹恐怕很大,很严重,陆崇明能不能够承受得住,就要看他的本事了。
陆崇明将人光明正大的抱了回去,宁家上下全都翻了天,宁夫人——也就是陆崇明现在这具身体的夫人——一下子昏了过去,叫大夫的叫大夫,熬药的熬药,整个山庄乱成了一锅粥。
而造成这一切混乱的陆崇明二人却将所有的喧闹抛在身后,径直进了绿贤园,那里本就是宁家小公子宁秀奕住的地方。
房中的布置和他离开之时一模一样,桌案上连一点灰尘都没有,显然是经常有人进来打扫的缘故,紧翘的睫毛微微一颤,他抿着双唇没有说话。
自从被他从木桩上放下来抱在怀里的那刻起,他就一直保持着这样的沉默。
陆崇明也没有在意,他将人放在床上,第一要处理的就是他双腕上的伤口。
纤细的手腕本就瘦骨嶙峋,握在手里都嫌咯人,现在更是多了几道青紫瘀痕和血迹斑斑的裂口。
屋中无人伺候,也没有哪个下人敢进来,好在绿贤园的东西都是齐全的,别说一些普通伤药了,在园子后面更有一个小小的温泉室,那是因为宁家小公子自幼体弱,原主为了这个唯一的儿子特意修建的,从这一点也可看出原主对他的疼爱。
温泉室中雾气蒸腾,遮住了他眸中的波光,他确实贪情贪爱,也因为那些人待他太好,他又怎会不去贪。
陆崇明不顾他轻微的挣扎,将人剥光了,小心的走进温泉中,怀中的身子太过瘦小,几乎称得上骨瘦如柴,皮肤上还有无数的伤疤,有新伤,也有陈年旧疤,让人怀疑这样一具满是伤痕的身体是如何活到今天的?
陆崇明紧紧地皱着眉头,克制住心下不断翻腾的怒火,尽量放轻了动作帮他清洗瘦小的身子。
或许是他的动作太温柔,也或许是泉水的温度太过温暖,本来戒心极重的孩子竟在这个时候睡了过去。
陆崇明没有吵醒他,也不舍得去吵醒,他知道,这怕是他近日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个觉了,而他自己也需要时间好好整理一下思路。
作者有话要说:还差六千的榜单,我这是作死的节奏啊,加油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