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翻云覆雨,两根线分在两头拉扯,一面要拉我沉入无底深涯,一面却在极速抽离。我头疼到像缺水的鱼,每拉扯一分都感觉像在被撕裂。角逐的力量终有一方获得胜利,我的预感成真,梦回现实,一切感官知觉都回到了身体里。
无力睁眼,却能感觉有道目光正凝在我脸上,刚刚意识抽离回来,像打了一场漫长的仗,脑子连一点思维都容不下。就这般静默着,无绪也无忧,一直等到有声音传进耳膜:“你还打算这样睡多久?”轻柔的、眷恋的语调,却让我的神经倏然抽紧。
“她有反应了!”旁边传来一道细声。
柔和的语声一沉:“立即查!”随而就觉有人来翻我的眼皮,可我没有视觉,嘴巴又被挑开察看,到后来是什么压在心口处,一股一股地在跳跃,细声又道:“她的心率比之前要快了一倍,脉搏也正常了,首领,她的眼皮......在跳。”
不是在跳,是我睁开了眼。视线一片模糊,只能看到人影轮廓,蓦的一股强烈气息逼近,我的双肩被人扣住,有人压近过来。眨了眨眼睫,轮廓逐渐清晰,等与那双近在咫尺的眸相对时,对方低询:“夏竹?”我怔凝着,眼珠不动。
对视长达一分钟,那双暗沉深邃的眸有了笑意,他说:“你是否在想:为什么是我?”
一语道中了我心念,为什么是他?
徐江伦。
即使我面无表情,眼神无动,他也看出了我的心思,笑意漫至脸上,嘴角微弯:“夏竹,好久不见。”我想说并不久,但念一动就想到那梦中从四岁到十二岁的八年,即使画影加速了时光进程,却也切身感受了刻骨的岁月。确实,好久不见。
他不可能知道我在想什么,询疑的目光在我脸上掠动,“不问你为什么会在我这吗?”
我依旧默看着他,旁边传来细声提醒:“她刚醒,还没力气开口的。”循着声音敛转视线,掠过一张张熟悉的脸,落在最近的人身上。
徐江伦语带讥讽地问:“如何?觉得惊讶?除了一个落景寒,d组的人算是齐了。”
确实齐了。开口说话的是曲心画,门边站着谢锐,而秋月白,或者也算是阿月,噙着一抹阴沉的笑就站在窗前。我用极淡的眼神看曲心画,那日落景寒躺在地上悲戚而哭的画面在脑中闪过,移转开目光。
“你们都先出去。”一声沉令,三人陆续走出门,最后走出的将门轻带。
我的嘴角微不可察地牵起弧度,但立即就被徐江伦指尖点住,“你要不喜欢看到他们,那以后就让他们避开了去。夏竹,”他轻唤,认真看我,“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整整一个月,生命迹象一天比一天弱,差一点就想用秋月白的方法为你续命了。”
他抬头看了看窗外,突的兴匆匆地建议:“你窝在房里这么久,我带你出去晒太阳。”说完就俯身把我抱起,却蹙起眉,“你瘦的只剩骨头了。”
不用他说,我有眼睛看到,刚才敛转目光时就看到自己的手臂成了皮包骨,而被他抱着也只觉轻飘飘的。无从反抗,只能选择认命。拉开的门外,没有那三人,他抱着我席地而坐,扶正后将我揽在身前,可让温煦的阳光直接照在我身上。
默然片刻后,他就在身后低声开口了:“那晚,我在溶洞里醒来,浑身骨头都在疼。疼到连呼吸都难,可有多疼就有多想见你,我知道若非是你,即使没有被他打死也肯定是丢弃荒野了。夏竹啊,我那么对你,你为什么就不长记性呢?”
等不来我的回答,他又自言自语似的继续:“后来我想,只要我这次徐江伦大难不死,一定要将所受的这些痛加倍还回去,就先来个釜底抽薪吧。你说我曾死过一次,怎可能会一点后备都不做呢?成为罗刹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与秋月白同脉相连的阿月纳入旗下,也奠定了关键时她们两人合体,由阿月成主控的唯一性。也当真是天意,阿月来溶洞时是谢锐追了过来,这个曾经我付诸信任当成兄弟的人,赌他不忍再对奄奄一息的我下手,也正好给我可乘之机。当时我就想啊,楚高城曾有多得意这颗安排在我这的棋子,那就让他多悔恨。”
原来谢锐是因为追踪阿月而到那溶洞,再被徐江伦下心理暗示指令的。
“至于曲心画,不提也罢,心智薄弱之极,收服她太过简单。”徐江伦语声里有淡淡的嘲讽,但语锋一转又道:“可这些都不是我要的。楚高城身边,我最想夺走的人,她不在。夏竹,我但可以也对你下心理暗示,即便你对他再忠贞不二,也会在关键时刻把尖刀刺进他心。这样的结局,才算真真报我那蚀骨之痛。”
控制不住身体颤抖,一种恐惧蔓延进心。不会的......极力想要否认,可为什么闭眼时是高城在背着我,醒来却在徐江伦的怀中?难道我真的也曾被他下指令,对高城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