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七叹天黑得太早（三）

王楠楠是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她只能记得疼痛跟男人那阴森森的笑声，别的，她什么都记不住。

她记不住的事情，总有人能帮她记住。在她十四岁的时候，她妈妈回来了，要带她走，然而，她却已经成了一抔黄土，在那小小的黄土包里，埋着的那一捧骨灰。

她妈妈也不是什么高大上的人，她也是迷信得很的，迷信的女人，总会有些邪门儿的，她也一样。所以她刨开了王楠楠的坟，挖出了她的骨灰，带着走了。

走了很远，她把王楠楠的骨灰放到了庙里。

而也不知道触动了哪根神经，王楠楠的灵魂竟然从她的骨灰里出来，但是她毕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连上学都没上过，哪里会知道那么多事儿，所以她也不知道那个“善心人”到底有多坏。

只是再不懂事儿，她在庙里经常见到那些老居士，老和尚，老尼姑之类，僧尼分开两边僧房，老居士也是分开两遍，男女有别，上门来拜佛上香的信男信女晚上有留宿的，就算是一家人也要分开……这让王楠楠有点儿懂了什么。

她就在地藏王旁边的一排骨灰跟牌位那边坐着，闲着没事儿，听年老的居士跟年老的尼姑在那里聊天。

一般上了年纪去庙里帮忙干活再交点儿伙食费就留在庙里的老居士都有些故事，有的是因为家里子女问题，有的是因为真的算是看破红尘，有的则是因为喜欢山水又爱劳作，而有的，是为了赎罪。

这一日就有个老居士坐在那里跟年轻的小和尚讲古。

老居士说自己丈夫生前就是个不着调的男人，专门愿意钻女人的裙子，爱年轻女孩子，连未成年的丫头片子也不放过。那个年月，人比鬼还可怕。

老居士自己是个懦弱的性子，她不敢跟自己丈夫对着干就只能对着那些跟她男人有首尾的女人发狠，一来二去，她也是母老虎之名传得沸沸扬扬……她也是真的心里觉得累了，最初也只是以为是那些女人不检点，可谁知道，自己男人竟然强迫了个小孩子，这回她是死了心，也不知怎么的，就教唆那女孩跟自己儿子一起动受，活生生的把她男人给砍死了，就埋在家里后院。

再之后，男人工厂来人找——毕竟那年月就能学会玩`女人的男人，总归不会太差，她男人在工厂里大小也是个段长，因而自然有人来找，也就找到了她，也就找到了她埋着的那个死人。

人已经死了，死的原因很简单，他糟蹋了小女孩。

老居士当年还年轻，但是小女孩的父母跟她儿子都一口咬定，说人是他们俩合谋杀的，跟她无关，再说两个人要杀人的原因也简单，因为男人糟蹋了小女孩，小女孩说给了儿子，儿子说他以后再不敢了，不然就砍了他，然后就砍了他。

最后这事儿也是不了了之了。

那个年代，虽然说法律严苛，但是总归还是讲理的。

这个讲理，不是说讲人情，而是讲一个理法。

而的的确确有的时候，法律变得让人匪夷所思，因而此时，道理就成了一个辅助工具。当然，很多触犯了道理却不算违法的人会踩着底线说自己没有违法并以此为荣，觉得谁也奈何不了他，却不知道，气死人也是要偿命的。

老居士说了很多很多，她说得王楠楠心惊胆战。

王楠楠已经知道了，那个所谓的善心人是坏人，他做的那些事，他对她做的那些事情都是坏事……而她也知道，他那么做的时候有人杀了他也是白杀的。一定是的。

她是这样想的，心里就产生了那种恨意与想要报仇的冲动，这使得她到了工作室，不过王母娘娘却没有留下她，反而是让她在庙里住下。

在庙里住下，王楠楠更加好研究那些人间事儿了。

她死的时候也小，不懂的事情太多，这回，倒算是彻底补习了一番。

这些老年居士做什么的都有，自然说出来的事情跟故事也是一个个的穿插起来就能成为一个世界，王楠楠也就是这样的以灵活的状态生活了下来。

她等了半年，终于等到了来帮她的人。

灵魂状态的王楠楠见到了那个长的像个漂亮女孩儿的男孩东方不败。

“你的名字挺有意思的。”她小心翼翼地措辞，跟他说话，“我叫王楠楠。”

东方不败没有跟她搭话。但是王楠楠从出生到死到灵魂状态，真的是少见男孩子，所以她并不气馁。

她仍旧跟他说话：“你今年几岁了？我死的时候十二，现在都十四了！”

东方不败看着她，这回，他是露出了些悲悯。

这是个不大好看的女孩儿，穿着也不讲究，身上的衣衫颜色不好，款式老旧，换成谁也不会觉得那是给个十几岁小女孩穿的衣服。

东方不败这时候，眼睛里就满是怜惜了。

“我想要出去玩一会儿……我还没去过动物园呢！”王楠楠小声说，“我也没去过游乐园……那个叫节望叔叔的坏人，他那时候还说要带我去，不过没去成，我死得挺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