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众人谈笑欢愉,气氛热闹无比。
直至夜宴结束,那位鱼贩老者吃得满面红光,慢慢站起身来笑道:“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过如此开心。小官人,咱们有缘再见。”
“敢问老人家尊姓大名?”柳明扶着对方。
“阡陌一野夫,不提也罢。若要称呼,老朽姓文。”那老人应道。
“文老,失敬,失敬。”柳明躬身道。
谈话间隙,他觉得这位老者谈吐阅历,很是不俗。其胸怀,鲲鹏远望,吞吐八方。这岳州人杰地灵,说不定就是隐居的某位名士,因此柳明不敢怠慢,对对方格外尊敬。
两人就此别过,柳明又回到院中,与那李元宝柳永又是把酒赏月,喝得酩酊大醉,直到第二天日上杆头而起。
起床时,已经晌午,杏儿和小柔去了街市买胭脂,自己老爹和小叔也不知去向。柳明一人又觉得有些无趣,回想起昨夜交谈的欢愉,不知道那位文老今日是否还在,脚步不由自主地走向附近的菜市迈去。
平日里便有许多商贩汇聚于菜市,贩卖东西,糊口营生。今日又恰逢大集,市场上更是比肩接踵,挥汗如雨,叫卖声和吆喝声嗡嗡不绝于耳。
柳明一边走一边观望,一边搜寻,果然在菜场一角,见到了文老。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这一老一少见了面,互相点头微笑。
柳明自然地蹲在文老旁边,看着鱼篓里的鱼,说道,“文老,这每天都能看到您在这里卖鱼啊。”
文老笑道:“一把老骨头了,除了钓鱼,也不知道能干些什么。”
柳明感觉,自己与文老交谈时,旁边的那个切猪肉的膀大腰圆的屠夫,一直在盯着自己。他也不以为意,想想自己一个锦衣华服的青年,蹲在卖鱼老头的周围,确实比较唐突奇怪。
“您的家用补贴,都靠这钓鱼吗?”柳明看着文老一身略旧的青布服,问道。
“这个嘛……”文老眯着眼睛,低头看着鱼篓里的鲜鱼,“倘若都能卖出去,日子确实会好过一点。”
话说到这里,柳明突然发现,自己的右手边传来抽泣声,那位屠夫表情伤心道:“您这样,何苦呢?”
这句话,显得有些极其的突兀和奇怪,柳明见文老轻咳了一声嗓子,那屠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也就没有继续哭下去。
柳明还来不及细想其中原委,远处一个破锣嗓子便咋呼道:
“让开,让开,收钱了,收钱了!”
远处,一位刺猬眼的小吏,歪戴着衙门的巾帽,有些熟练地走到各个菜贩面,将挂在腰间的钱囊打开。
“叮铃咣啷”,小贩们不得不将铜钱一个个投到他的钱袋中,看上去似乎早就习惯了这般。
“张爷……”一位年轻的卖豆腐的少妇哀求道,“我刚刚出来摆了两天摊,这一文钱都还没赚到,实在是家里都揭不开锅了。”
“是啊,张爷。”少妇旁边一位卖青菜的阿婆求情道,“您老一天到晚吃香的喝辣的,就发发慈悲心,让这位小娘子多赚几天钱吧。”
那刺猬眼小吏看着那求情的阿婆,脸色一变,啪啪,上前就是两个耳光,打得那位阿婆眼冒金星。
见此,旁边几个菜贩子看得怒火心中起,有人将扁担拿在手中,犹豫了半天,又始终不敢动手,放了回去。
“干什么,干什么?你们卖你们的菜!”那刺猬眼撸起袖子,指着那些菜农骂道。
他身子慢慢贴近那位卖豆腐的少妇,嬉笑道,“我说,吴娘,听说你家男人出意外身亡了啊。”
那卖豆腐的吴娘,眼眶打着泪水应道:“是的。”
“这个,不收你钱也行啊。”那刺猬眼色眯眯地打量着吴娘,并用手拨弄着对方的头发,“你有什么回报呢?”
那吴娘畏缩地不停向一边退去,而那刺猬眼小吏却越贴越紧。
“住手!”
菜市内响起一声清亮的吼声。
柳明只见那文老站了起来,气得浑身颤抖,双眼瞪如铜铃,指责道:“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你身为公门中人,却这般欺辱百姓?”
“哦?”那小吏没料到有人敢反抗。他转过身来,看着那文老,昂脖道:“我他娘当是岳州知州大人来了,原来是他娘一个卖鱼的老东西……呸!”那小吏望地上吐了口口水,“老东西!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竟然敢管到你爷爷头上了?”
那文老气得脸色发青,咬牙道:“一个不入流的小吏,敢公然霸市,欺男霸女,这岳州的官吏还讲不讲王法了?”
那刺猬眼小吏大笑道:“还岳州的官吏?你这个老东西,管得还真宽啊。你怎么不先管管你今天还能活着回家吗?”
话还没说完,那刺猬眼小吏就从腰中摸出截短的水火棍。说是迟那是快,柳明欺身向前,抬起小腿,用足力气,使劲朝那刺猬眼小吏小腹处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