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渐渐变暗的院子里,树下笼子里的八哥也越发的模糊起来,一声尖锐的鸣叫响了起来,证实了它的存在:“句西不季吴西,有其道季问其!”
三人走了半个时辰才到了驸马府,石亨翻身下马,门子便迎了上来,拱手笑道:“将军来得正巧,老爷已等候多时了。”
冯王平也施施然下了轿子,定定立在驸马府的红色大门之下,抬头看着匾额上的三个字,心里一阵苦笑。
那门子是府里的老人了,府里日常出入来往的人都记在心里,也记得有一位脾气古怪的年轻大夫,姓冯,但却看不出,眼前这位身着鹅黄色衣衫,颜色俏丽的女子就是那位冯大夫。
今天是六月十六,正是母亲的生辰。
恐怕除了自己,已经没有人记得那个如落花一样短暂的生命了。
以青安静地站在冯王平身后,体贴地没有保持着静默。
“走吧。”冯王平淡淡道,挺直了脖子,目不斜视,两手端于胸前,率先缓步进入了驸马府的红油大门。
那门子瞧了两眼,见石亨引着另一位穿绿色衣衫的女子随后而入,便没有做声,想来都应该是老爷的客人才对。
驸马府廊环交错,亭台楼阁,一重重院落红瓦白墙,错落有致的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在昏暗的暮色中,指引出一条去路。
冯王平每来一次,对咸宁公主的厌恶就加深一层。
这样的天之骄女,永远不会了解什么是饥寒交迫,在她的世界里,只有唯我独尊的傲慢挥霍,何曾有半点节俭持家的念头?
冯王平的脸色越发冷峻,走进了驸马宋瑛设宴款待的宴厅。
早有下人通传过来,宋驸马笑眯眯地坐在餐桌上首,瘦弱的身躯,蜡黄的脸色,稀疏的胡子,看起来就像一个大病初愈
的病人。
冯王平皱着眉头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她称之为父亲的人,却不能宣之于口,心里沉重地思量道,望闻问切,一望之下,已经可以判断,这位老人已经沉珂渐重了,肝火难平,恐怕时日无多了。
以青一路偷偷打量着驸马府,所见之处皆是灯火辉煌,不禁咋舌,果然是皇亲国戚,不同凡响呢。
石亨回眸看着她的样子,小声笑道:“怕什么?论理,你才是正经的公主。”
“嘘——”以青紧张地望着他,却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些不同,是兴奋?是了然?还是捉弄?
时间太短,她没有弄明白。
进入宴厅,以青也看到了一个枯瘦的老者端坐于上,身着锦缎长衫,却没有繁复的花纹,看着素雅了许多。
那穿衣打扮,身量气度,无疑,应该就是驸马宋瑛了,只不过,这脸色也太难看了些吧?
从来只闻其名,未见其人,这是以青在这一世除了石亨以外,看到的第二个历史人物了,不禁多看了几眼。
“呵呵呵……”那老者笑了起来,对着石亨说道:“果然是个聪明伶俐的丫头!长了了一双好眼睛。”
以青这才反应过来,是在说自己,她见石亨并不答话,只是侧过头,鼓励似得瞧着自己,思量了一下,福了一福,便说道:“大人谬赞,青儿实不敢当。民女朱以青,拜见大人。”
“识人明理,果然不错,季安好眼光。入席吧。”
以青余光扫到冯王平已经不客气地坐了下来,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坐在哪儿,便随着她坐了下去。
刚想坐下,却被石亨的大手拽到了另一侧:“你来跟着我坐。”
那你不早说?
以青翻了翻眼睛,心里埋怨道,脸上却不敢露出分毫。
怎么感觉石亨今天有点儿和往常不太一样了呢?
仿佛更加……淘气?
有一种于冕附身了的感觉呢?
坐好后,宋瑛吩咐下人为三人斟满酒杯,提杯笑道:“季安,你身边之人只闻其名,未见其人,朱可是个好姓氏,不知出于哪一脉?”
“青儿乃是谷王之后。”石亨拱手答道。
“如此,我们也是亲戚一场了呢。……青儿?老夫这样叫你,可好?”宋瑛摸了摸稀疏的胡子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