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氏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毅国公府,你也别问了,先去了永乐侯府看宛如丫头要紧,余下的事情,有老身在呢,当初诗文的事儿,是再不会发生了。”
牧氏迟疑着,见范氏似是很有主意,也不敢再追问,即刻吩咐人备了马车,奔着永乐侯府去。
镇国公夫人范氏回了暖阁,按品大妆,出了正院,福伯只看范氏这身装扮便明白了:“夫人,马车都备好了,您看,要不要先将帖子递进宫去?”
范氏摇头说道:“不必,她不会不见我的。”
福伯有心再劝,张了张口,到底说不出个什么,只叹了口气,问道:“这事,要不要告诉国公爷?”
范氏深吸一口气道:“告诉便告诉,左不过这也不是我一个人做下的孽,我已经毁了一个诗文,谁再敢动我的宛如丫头,我便跟谁拼命,左不过已然这把年纪了,还怕什么?”
范氏说完,径直上了马车,福伯想了又想,上了马车之前,对自己的小徒弟说道:“等着国公爷从毅国公府回来,跟国公爷说一声,就说夫人她……去慈宁宫了。”
福伯说完,窜上马车,一扬马鞭,奔着宫门口去了。
入宫规矩繁多,范氏早间到的宫门口,直等到午后才被请进了宫。
宫门口的侍卫,原还觉得这位镇国公夫人到底是从边关回来的,不懂宫中规矩,太后不理世事多年,鲜少见了什么人了,便是要见,那也最少提前三日递了帖子。
这位镇国公夫人可好,竟是当天递了帖子后,就在这里候着的,怕是要候到三日后了,也不知道这么大年岁了,是否还受得住。
当慈宁宫的掌事姑姑舒姑姑出现的时候,这些侍卫们才知道,他们冷待了一尊大佛,能让舒姑姑出宫门迎接的人,这可是头一位。
“奴婢舒茜,给镇国公夫人请安,下头的小太监偷懒,到了现在才将您的帖子递到慈宁宫去,太后已经命人杖毙了一众人等,还请镇国公夫人不要介怀。”
慈宁宫舒姑姑站在马车外头,福身问安,恭敬谦卑,宫门口的侍卫们见状,不敢再端着,直接躬身到了马车旁边,弓着身子,请范氏下车。
福伯撩开了帘子,镇国公夫人范氏出了马车,踩着那侍卫的脊背走了下来,头发花白,面若银盘,但精神矍铄,一点儿看不出是没有用了午膳,一直等了三个时辰的老妇人。
舒姑姑又是福身行了一礼:“多年未见夫人,您总算是肯从边关回来了,太后这些年一直挂念着您。”
范氏冷脸说道:“怕是惦念着我为什么还没有死吧。”
舒姑姑面上含笑,膝盖微弯,甚至没有起身:“夫人说笑了,这世上,与太后最亲近的便是您了,便是勇国公都不会被太后时常挂在嘴边,先前听闻您回来了,太后也是高兴的,说边关苦寒,您自小畏寒,怕是身子受不住。”
范氏不置可否,面色多少和缓了些,沉着脸道:“才回京的时候,突闻丧女噩耗,没心思求见太后,不知现在给太后请安,可方便?”
舒姑姑这才起了身:“奴婢给夫人带路,您要见太后,自然是什么时候都可以的。”
冬日天寒,舒姑姑身后领着暖轿,范氏拄着拐杖进了暖轿,撂下帘子,暖轿稳稳的奔着慈宁宫而去。
到了慈宁宫门前,轿子却是不能再往里了,舒姑姑亲自撩了轿帘,将范氏搀扶了出来。
宫女们远远的跟着,范氏一声不吭,面色冷峻前行。
舒姑姑轻启朱唇,温和说道:“自打夫人您离京后,太后便再也没有出过慈宁宫了,您在边关多少年,太后便将自己拘在慈宁宫多少年,奴婢还记着,您与太后在勇国公府的时候,是最亲厚不过的了,太后娘娘被罚跪祠堂,您必然会深夜里偷偷送去吃食,便是当年的老夫人都说,虽说您与太后是表姐妹,倒比亲姐妹还要亲厚的。”
镇国公夫人范氏脚步微顿,停在那里,看向舒姑姑,道:“当初我也是这样想的,可诗文出了事,我方才知道,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了,我不过就是个客居在勇国公府,无依无靠的表小姐罢了,若是我一早便这样想着,也就不会出了诗文的事情了。”
舒姑姑垂头说道:“诗文小姐已经走了,太后背着人,在皇觉寺给诗文小姐点了长明灯……”
“是了,已经走了,难道走了,当初做过的孽事,就能抹平了吗?”范氏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