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坑深248米,好时光,出阴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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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九道:“目前暂无头绪,只能等了。”

握住彭欣的手,她想想又目光坚定地看着她:“你得往好的方面想,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至少,小王爷性命是无忧的。那人——那个可恶的家伙,不论他是谁,既然费心把小王爷劫了去,想必不会是奔着他的命去的。另外……我亦吩咐了师兄,传令墨家弟子,四处打探,你信我天下墨家弟子,总会有消息传来的,何况我还有相思令……”

听她说得急切,彭欣回握她的手。

“我代小虫儿,谢谢干娘了。”

“傻子。我们是朋友,说了别客气了。”墨九松开手,拥抱了她一下,“小王爷吉人自有天相,等雨过天晴日,你们一家三口,终会团圆的。”

彭欣笑笑,那脸上,尽是苦涩。

一家三口相见,宋彻又将如何?

团圆?如何能圆。

她这一生,是怎么都圆不了的了。

**

阴山连续下了两日的雨,第三日才晴朗起来。而这一日,便是北勐金印大王苏赫准备前往哈林和林朝见新皇的日子。

墨九早早准备好,让墨家弟子打点好了行装,自己则前往苏赫的金帐,要与他同行。

理由么自然与萧乾说的一致——

前往哈拉和林访友。

墨九负手走到金帐外,对着守卫的北勐士兵微笑。

“小兄弟,请替我禀报王爷,就说墨九求见。”

那士兵在嘎查村好久了,认得墨九,点点头便恭喜地致礼。

“九爷,里面请!王爷早有交代下来,您来,可直接进去。”

“哦哦,好的。”墨九入得金帐,又往内帐去。

内帐外面站着的人,依旧是那个叫雅兰布的侍女。看着墨九,她面色平静地行个礼,然后主动对着内帐喊:“王爷,墨家钜子到了。”

“让她进来罢!”

这个低沉的声音,依旧带了一点沙哑。淡淡的,凉凉的,不曾有情绪表露,却比往日清亮了不少,听上去与那时辜二假扮的苏赫似乎没有多大的区别。可仔细听来,熟悉如墨九,却能听出一点属于萧六郎的味道。

心里微窒一下,墨九撩帘。

“墨九见过王爷。”

在雅兰布的面前,她不好失礼。

“钜子不必多礼。请进——”

那一张戴着巫师面具的脸,狰狞、恐怖、永远没有表情。而穿着那一袭巫师黑袍的身形,似乎也没有半点变化,只有那一双眼睛,有墨九熟悉的光芒。

她张了张嘴,随即合上,不说话。

萧乾看她一眼,冷冷望向雅兰布。

“出去吧,没我吩咐,不许旁人进来。”

“是,王爷。”雅兰布头也没抬,径直下去了。

帘子合上,看内帐只有萧乾自己了,墨九啧啧一声,四处观望一周,不由奇怪地回头,“辜二人呢?还有那个雅兰布……她曾在辜二近旁伺候,会不会识破什么?”

“——放心吧!”萧乾牵她的手坐下,“辜二此人,可堪大用,我必重他。此番,他将以我侍卫的身份,与声东他们一道陪我前往哈拉和林。至于雅兰布……”

顿了一下,他道:“她是辜二的妹妹。”

妹妹?墨九惊讶,“亲的?”

“一个爹娘。”

“怪不得,我当日就觉得她像汉人。”墨九说到这里,又想到一个疑点,“当日辜二假装圣旨入汴京,我曾听他说,自己孤身一个人,世间再无牵挂,无亲无故什么的。这怎的突然又钻出来一个妹妹,还有,楚州萧家隔壁的辜二家人,又是怎么回事?”

萧乾听她一个问题连着又一个问题,不由感慨。

“此事说来话长,今日启程事忙,来不及与你细讲。”

“那就讲粗的!”墨九蛮横撇嘴。

“粗的?”萧乾目光一闪,忍不住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一副“你是流氓惹不起”的无奈,然后喟叹一声。

“我只能这般告诉阿九,辜二名叫辜仇,便是因为阖家皆故,负一身血海深仇……他本不姓辜,是我父亲托了人情,救出他兄妹二人,并把辜二养于楚州近邻的辜家,让他得幸活了一命,而他的妹妹雅兰布,当日我父亲原本是不留的,让我处理掉。是我见小姑娘可怜,托人将她带到北勐安置……”

“所以,辜二甘愿为你卖命,便是因为萧家救了他,而你救了他的妹妹?”

“也未必全是如此……”萧乾目光烁烁,“他是一个明辨是非的人,亦是有大智慧的人。”

大智慧?墨九想到了辜二木头疙瘩似的脸。

还有,他脸上……那一道伤疤。

“那他的大仇,可得报了?”

萧乾眉头微微一蹙,幽幽地叹,“他的私事,我不便多说。来日有机会,你且自行问他也罢。只那一日在汴京,我便把雅兰布的事情告诉了他,他从汴京离开,便是前往漠北寻妹了,而后,也就顺理成章地接受了我的安排,在阴山顶替了苏赫,也把妹妹接到了跟前。后来,他才又至兴隆山来寻你。”

“不是寻我,是换相思令。”

看墨九气鼓鼓的样子,萧乾失笑,捻她鼻头。

“这般记仇?”

“那是当然!”墨九哼哼一声,黑白分明的大眼珠子里,满是郁气,“信不信,回头我也改个名儿?不叫墨九了,也学辜二,叫个墨仇什么的,天天追着你……”

墨九——墨仇——莫愁?

想想这些名字,墨九忍不住笑倒在他的怀里。

“哈哈,乐死我了。”

这一笑,气氛轻松不少。

墨九揉了揉差一点笑出眼泪的眼,慢慢抬头,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凝重地问萧乾,“萧家对于辜二的安排,也与苏逸是一样的吧?他和苏逸一样,都是萧家养在外面的棋子。只待有朝一日,行杀着,为萧家所用?”

萧乾默认。

抚一下额头,墨九不由深叹一口气。

“你的父亲萧运长,真是一个杰出的政治家啊。下了一盘大棋,算计了无数的人,与谢忱两个你死我活的斗了一辈子,结果却落得这般下场,也是令人唏嘘……不过如今他也不会寂寞,去了黄泉,还可以寻得谢忱,两个人再斗上一把,叫那阎王老儿烦心不已,从此再没那闲功夫管世上之人的生死。”

萧乾静静看她。

他眼中,说话时的墨九眉飞色舞,一头青丝往上挽成男子的发髻,衣袍清爽而简洁,不施粉黛,却容色妖娆,肌若凝脂,如初升月华,圣洁出尘。

不再是那日土夯大道上的小姑娘了。

三尺红尘,染了他,也染了她。

并未过去多少时日,他们都已变了模样。

她如今风华正茂,正是女子最好的年岁,那微微低眉的万种风情,温柔颜色,无声无息地闯入他的心底,荡开了一波波涟漪。

“阿九长大了,成大姑娘了。”他叹。

“不是大姑娘,是小媳妇了。大爷,拜托你,专业一点好不好?”墨九笑吟吟地瞪他一眼,眸底有一层细碎的、朦胧的、若隐若现的笑痕,似浅浅的烟雾,升腾在彼此中间,添了一丝怎么也化不开的暧昧。

“是。”萧乾拥住她,“为夫的小媳妇。”

墨九抬头,对着他的脸,露出一个孩子般的笑。

“还不是你的呢!?”

“……”萧乾眸底一凉。

“六郎。阿九等你娶她。”墨九笑着补充。

萧乾怔了怔,眼底似亲过无数的光芒,瞬间亮了金帐。低头,他亲了亲她的额头,嘴唇烙铁似的熨帖着她,浅浅的呼吸温热地烫在她的头顶,“不会让阿九等太久。你信我吗?”

“我信。”墨九柔柔的说。

“乖。”他轻拂她的脸颊,低头看她。

两个人,四只眼,目光相触——

天地间,仿佛绽放了一片春暖花开的美好。

**

北勐蒙合大帝登基为帝六日后,金印大王苏赫奉旨前往哈拉和林,随行人马,车辆者,众。一行铁甲铿亮的北勐骑兵,骑着威风凛凛的大马,在嘎查村那一条并不宽阔的畜牧大道上,整齐而快速的集结,清点人数,如同潮水一般涌动,引来众多游牧村落的牧民围观……

卯时许,队伍出行。

刚下过雨的潮湿路面,被士兵们的马蹄踩成泥泞,那一条道儿,也蜿蜒成了一条长龙。骑兵们缓缓骑马而行,走于道路两侧,顺着河往上游走,路中的马车和驴车上,拉着各类物资,有苏赫王爷收集的各方特产粮食,也有阴山当地的皮毛等等,准备前往哈拉和林,进献给蒙合大帝。

“金印大王!您要保重啊——”

“王爷保重!”

“嘎查人,等着您回来!”

这个长在嘎查的王爷,如今光鲜离开,嘎查村的牧民是激动而兴奋的,一个个跟随着队伍而游走,满是依依不舍与骄傲。

萧乾走在北勐骑兵最前方,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静静调转马头,做了一个抬手挥别的动作,并未说话,那凛冽的王者之气却胜过千言万语——他一定会回来的。

一行人,秩序井然。

萧乾的身边,跟着两个人。

一个是辜二,一个便是那顺。

其后,是同样一身北勐侍卫打扮的声东、击西和闯北。

北勐骑兵之后,才是“顺路”跟着前往“寻友”的墨家一行人。

而墨九一个人,悠哉悠哉地落在了最后。

望着河岸两侧的一片碧绿原野,那成片成片惹眼的绿,那低头吃草的牛羊,还有牧民家里袅袅升起的炊烟,让她只觉得时光大好,不由哼起了这些是孩子才从牧民那里捡来的无名小调。

没有马头琴伴奏,她音色清亮,却也悦耳。

随行的北勐骑兵里,很快便有人唱和。

墨九嘿嘿一声,骑在马上的身子摇来晃去,极是得意。

“九爷我真是一个惊才绝艳的奇女子啊!”

“墨九爷——”苏逸得知她要走,跟上来已经送出了老远,还没有离去。这番听她自我吹嘘,又蹙眉看了一眼络绎不绝的北勐骑兵,然后哼了哼,不太高兴地问:“你这么惊才绝艳,就没有什么临别赠言,要与我说?”

临别赠言?

墨九偏头,看他依依不舍的样子,挑高眉头,一本正经地“赠言”于他。

“别送了!再送我也不会喜欢你的。”

“你不喜欢不要紧,我送你,是我的事。”苏逸抬了抬袖子,一派文弱书生的样子,竟像在轻轻拭泪,还配合场面地吸了吸鼻子,“终于要把瘟神送走了,这般大悦身心的事,本相怎能不多享受片刻?”

我去!

墨九翻白眼,不冷不热地问他。

“现在的小孩子,都学得你这样坏吗?”

小孩子?苏逸放下袖子,勒住马,严肃地向她拱手。

“老太太,我不送了,就此别过。您老多保重身子骨,老胳膊老腿儿的,可不经折腾!”

“嚯嚯,我懒得和小孩子计较。”

墨九斜剜他一眼,猛地挥起长鞭,在空中划了一个漂亮的半弧,“驾”一声,绝蹄而去,声音飘散在风中。“小毛孩子,记得帮我把彭姑娘和小王爷送到兴隆山,再多留一点银子做他们的食宿之用。否则,我饶不了你。”

苏逸远远的勒马而立,目光幽幽。

“好嘞,回见了老太太——”

墨九哼一声,不再回头,大力挥鞭。

“驾——”

她身上衣袍袂袂,披风凛凛而飘,速度极快地赶到了前面,紧紧跟随着金印大王的队伍,看着那一个人群前面,一身巫师黑袍,一袭玄黑披风,面上依旧戴着一个巫师面具的男人,目光有些发怔。

“他终于要走向北勐了……”

这一刻,天空幽远,不见阳光。

有猎鹰呼啸而过,划过长空。

有北风呼呼带喘,似在咆哮。

这天下,无风还起三尺浪,何况风起云涌时?

天地冽冽,草木萧萧。

墨九仰天望天,似乎听到了天空撕裂一般的呐喊,也听见了兵戈铁马,逐鹿天下的马蹄声声……她想:历史的车轮转动到这一片广袤无垠的草原上,即将要拉开一个新的征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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