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战不在久持,而应旨在速战速决。
两军对垒多日,出战互有胜负。
我从山上遥望岭北的孙策军营帐,见旗幡招展,主次有序,军容齐整,各寨门守卫严密,戒备很是森严,正是一派王者之师的风范。我看在眼里,心中暗道:将兵者,当明法度,律如一,同甘苦,揽英雄之心,赏禄有功,通志于众,孙策治军可谓得孙武兵法的真髓了。
回头再看我军,自横江津、当利口大败后,全军士气低落,巡营将士盔歪甲斜,手里兵器倒提,低着头懒懒散散的毫无生气可言,将官皆是无精打采,一付随时准备开溜的样子,就是张英、陈横等帐前领兵大将,脸上也是一筹莫展的苦色,这仗打来如何能胜?
竖日,我正在营中巡哨,忽见营门口有侦骑飞马赶来,还未到营前,便一纵身跳下马来,向主帐急跑过去。我见这侦骑脸上神色紧急,知必有大事发生,忙备马擒矟,只待闻鼓出战。
等了片刻,张英、陈横诸将也急着赶来,进了刘繇帐中议事,然却许久不闻出战号令,我正感纳闷,忽见一员大将从帐中气冲冲奔出,边跑边叫过牵马小卒,跃身绰枪上马,大声喊道:“孙策小儿就在岭上,有胆气者,随我来!”
在他身后,张英、陈横众将跟随而出,却无人应答。我见此人长有七尺余,美须髯,虎背猿臂,似有开山之力,腰间一把破天弓,箭壶中插满雕栩,仅瞧着这气势已让人为之折服。
这时我旁边有小卒低声私语:“孙策督智,敢引十余骑上岭,必是布下了天罗地网,太史慈有勇无谋,这一去恐是回不来了,象这样明知是去送死的事何人会同去?”
原来此人即是太史慈,果然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不愧有江东第一勇将的赞誉,我心中暗暗赞道。
昔日管亥围北海,太史慈鞭马突围到平原刘备处,说曰:“慈,东莱之鄙人也,与孔北海亲非骨肉,比非乡党,特以名志相好,有分灾共患之义。今管亥暴乱,北海被围,孤穷无援,危在旦夕。以君有仁义之名,能救人之急。故北海区区,延颈恃仰,使慈冒白刃,突重围,从万死之中自托于君,惟君所以存之。”
如此智勇之将,刘繇却说“黄口小儿,吾若用之,许子将不当笑我邪?”,就因为这个原因而不用,真是可悲可叹。
其实,可叹的人又何止太史慈一个,我自问论及武艺和胆识,与张英、陈横这些大将相比,也差不到哪里去,但现在却只能窝居区区一个什长。
同病相怜之余,我心中顿生豪气千云,禁不住大声答道:“太史慈真猛将也!吾可助之!”说罢,拍马与之同行。
营中张英、樊能等将见只有我二人出阵,更是在后头一阵哄笑。
我俩不以为意,策马行至岭上,不远处即是祭祀汉光武帝刘秀的庙宇,透过山峦的豁口,可见庙门口栓着十余匹战马,太史慈催马急赶,对我道:“今你我二人以寡击众,势孤也。汝若是害怕,尽可回去,某家当一人前往。”
凉风一吹,我的脑子也清理了许多,孙策绰号“小霸王”,岂是好相与之辈。方才大话说了出去,现在若是畏缩逃回,岂不被人笑掉大牙,更要为太史慈所瞧不起。
我硬着头皮咬牙答道:“莫说区区十余人,纵算前有万马千军,我高宠也是不怕。”
太史慈闻言大笑道:“高宠,果不负我,想不到江东也有豪杰之士,我两人把酒尽饮之,看我提戟会孙郎!”说罢,取下马鞍上挂着的酒囊,抑首饮了一口,向我扔过来。
我接到酒囊,闻到了一股烈酒的味道。
这酒不似吴越酿制的黄酒、桂花酒那般清郁,却透着北地燕赵的粗豪之气。
正迟疑喝还是不喝,却见太史慈策马在前,转身望向于我。我忙提囊喝了一小口,北地酿制的好酒醇香而性烈,仅这一小口我就差一点要喷出来,好在想起太史慈正看着我,不能让他看了我的笑话,我强按下要吐出来的冲动,脸一红,道:“真好酒也!”
太史慈见我甚是爽快,放声歌道:“鸣鹤在阴兮,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兮,吾与尔靡之。”
马蹄声碎,绕过山腰,忽见前面有一骑正向我两人而来,越行越近,可见马上之人的容貌了。我细端容颜,见此人资容俊朗,英气逼人,仅这策马飞奔无视万物的气势,已隐隐使人有一种不得不仰视的王者气概。
正当我猜疑不定时,前面太史慈已是一声大喝:“那个可是孙策?”
马上之人一楞,答道:“汝是何人?”
太史慈大笑道:“我便是东莱太史慈也,特来捉你孙策!”
那人闻言大怒,横枪于前,点指太史慈,道:“只我便是。你两个一齐来并我一个,我不惧你!我若怕你,非孙伯符也!”
太史慈打量此人气度非凡,心里已有些信了,嘴上犹道:“你便众人都来,我亦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