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秦贤惠前脚被大家劝走,局长后脚就给乡里的教育处打电话。大声吼道:“简直就是泼妇,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当老师?”就这样,秦贤惠民办教师的资格被取消了。
 ;再说秦贤惠,接到乡里的通知当时就垮了,轰然倒塌地垮了,可这次她没哭,而是用了一个晚上把垮了一地的身体,一片片地捏在一起,一点点地缝合,有点儿像组装家具,一个零件一个环节地对好,拧上。于是,她的伤心、愤恨、不甘、怨怒,反正能把她的心搅得生疼的情绪,全都被气沉丹田般地压住,然后汇集成一股绳子,牵着她把牙一咬,翻箱倒柜找出自己这些年的优秀证书等材料。第二天到了县里。
 ;; ;; ;; ;;也是从那天开始,秦贤惠进了县委大院,不管哪个部门,只要开门她就把大大小小的证书倒一桌子,桌子的主人猝不及防地被这些红色小本子晃得眼花头晕,清楚怎么回事后,反应各有不同。普通工作人员基本上把秦贤惠劝走后议论纷纷。如果恰巧对方也是局长的人,会给局长打电话,当然有好心的,但也不排除别有用心的,总之弄得局长很尴尬。
尴尬归尴尬,局长还不至于怕,第一这事本身不违反政策,第二他觉得秦贤惠再闹也是无理取闹。即使这样,影响终归不好,这时不知是谁给局长说了,秦贤惠的男人的哥哥黄元德就在发那小学教书。
局长得到这个消息,顿时大喜过望,这就是突破口啊,他马上叫办公室主任给乡长打电话,让黄元德去教育局见他。
对于黄元德,局长就直接得多了,虽然话仍然说得很艺术,但意思很清楚,你黄元德也是民办老师转正,现在还代理着发那小学的校长,如果不能把弟媳的工作做好,那么后果,你懂的!
回到乡里,乡长也亲自和黄元德谈了一次话,他一再叮嘱黄元德,要把秦贤惠处理好,不能让她到处砢碜教育局了。这样,不但丢教育局的脸,直接是打乡政府的脸啊!
 ;这事,黄元德在心里矛盾了很久,几次上门,看到残疾的兄弟,实在开不了口——如何开嘛?你要让秦贤惠就这样息事宁人,这一家子还靠她那点微薄的收入支撑生活嘞。可是如果劝说不了弟媳,你懂的,也许自己这个才民转公,也才转正没几年的老师,说不定那天就被上面找个理由开了。
没办法,他只好硬着头皮找弟媳了,开始几次,秦贤惠只是哭,什么也不说,而他的弟弟,那个残疾人,则是哭都不会哭了,只有麻木!
找过秦贤惠好几次,好话说了一堆。说什么,秦贤惠后来迁怒于黄元德:“我当民办教师了,我犯了哪条哪款,你说出来,我就不去告状了。哥,你也不要劝我了,我知道,要么你是受到了他们的威胁,要么就是得到了好处。不管你是那种情况,也管了我的处境,你看看我这个家,不是我不想给你的面子,而是这个面子实在管不了这一家人的日子啊!”
对于弟媳家的情况,黄元德哪能不清楚,而且他也为此昧着心做了一些事,比如前年屈从于赵成功拿弟媳民办教师的补助粮食威胁,最终只好听其旨意,拒绝了林海涛入学。他心里也不满意啊,你GCD不是口口声声为人民服务吗?可是,就这样率性开除一个勤勤恳恳的老师,这是服那门子的务。
当然黄元德只是在心里唠叨几句,他自然清楚口号归口号,执行归执行,没办法,他把乡长教他的话不停地向弟媳复述着:“不是你犯了哪条,而是村小不需要那么多民办教师了,不只你,别的乡不是也一样吗!再说了,民办教师本来是临时需要的,就像临时工的性质嘛!”
秦贤惠说:“我当了十年民办教师都需要了,现在不需要了,大哥,你骗谁啊!不就是因为我问转正的事,捅了他们的肺,他们报复我吗?”
黄元德心里想,你还知道啊!哼,知道还这样。心里这样想,可嘴里却说不是的,你想错了,实际上都是从工作出发……可是黄元德说出口自己都觉得很假,没办法,假作真时假也真,可想而知,他苦口婆心换来的仍然是秦贤惠隔三差五把足迹印在县委办公楼里……
黄元德说完,一阵凄楚,林海涛听完,心里也是一阵恻然,自己当时没有读成书,总认为是受到最不公平的待遇,没想到,秦老师这个更惨,他想起已经几周没有看到秦贤惠了,她教的一年级目前是由金不换代理,难怪,原来如此。
“黄老师,说实在的,我很同情秦老师,可是,我除了同情,能帮上什么忙吗?”林海涛最后不解地问。
黄元德肯定地点了点头,一脸期盼地说:“海涛,我想你能的,只要你肯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