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孤城的随从极为训练有素。见自家主人有意会友,各自忙碌一番,收拾出干净的单间,准备了精美的小菜与金黄澄澈的美酒。至于大堂的尸体,早已有人收拾出去。
陆小凤自然是好酒的。特别是如此好酒。十八年的松缪,寻常难得,酒液浓至粘稠,隐约有松木香气。对于酒,时光的确是好东西。十八年的时光,将轻浮的香气沉淀,揉捻进金黄的酒液中,泛起琥珀一般的光泽。
陆小凤一口饮尽,双目都会泛起蹭蹭的亮光。可这一坛这么好的酒,却注定荒废了。一个人很不识相的走近屋子,手里还拎着一颗滴着血的人头,正是方才出门的青衣大汉。
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杯中的酒也仿佛被玷污了似的。叶孤城皱皱眉。宫九则挑了一下眉,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意料之中。他自然是故意的,用最好的酒,招待最好酒的人,却料定他享受不了如此人间至美。
世上最残酷的不是求不得,而是得到过,却已失去。宫九自然是乐意对陆小凤如此温柔的残酷的。
阳光从窗外漫进来,恰巧投射到这个人的脸上。不,这根本就不能算是一张脸了,这张脸的左面已经被削去大半,伤口干瘪收缩,把他的鼻子和眼睛都歪歪斜斜的扯过来。好吧,那不是一个鼻子,而是半个。那也不是一双眼睛,而是一只。他的右眼已经是一个又大又深的黑洞,额角被人用力划开了一个大“10”字,双手也被齐齐斩断,如今,他的右腕上是一个银光闪闪的大铁钩,左腕上却装了一个人头大小的大铁球。
周围伺候的剑侍倒是面容不变,只是那些白衣婢女微微有些面色发白,却没有出声叫喊。她们本都是容貌极为出色的女子,单单拿出来任何一个都是姿容倾城,此刻,便更是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
这世间的女子总是有些骄傲,美女尤甚。而能将这些绝色女子仅当婢女使用,且她们还尽心尽力心甘情愿的,怕也只有叶孤城一人。
屋子里没有人说话。在那张极为可怖的脸之后,又进来一个长相极为斯文的书生。他白白净净的脸上,带着何须的微笑。和那半脸人一同走进来,给人十分震撼的对比。
随即却是第三个人。他走进屋来,对叶孤城和陆小凤抱了抱拳,“在下独孤方”说着便指着前面的两人,说“他们是柳余恨和萧秋雨。”而后他便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站在门边,好似在等什么人说话。
就在此时,空气中传来一阵香风,伴随着一阵悠扬的乐声,由远而来。宫九用扇子微微掩了掩鼻子,他的性子说是薄凉也不为过,毕竟他真正在乎之人,也就那么三个半而已。然而宫九却是异常专一的,譬如熏香,只钟爱浅淡的杏花香。譬如折扇,必定是沉木为骨的玉扇。此刻屋内的香,复杂而凌乱。显然是几种花瓣的胡乱混合,又添加了乱七八糟的香料。固然惑人,然而不提也罢。
各种各样的鲜花从窗户外,门外飘进来,轻飘飘的落在地毯上,仿佛一条鲜花铺就的地毯。一匹长得极为神骏的枣红色马却被用来拉车,马蹄哒哒的踩在落花之上,鲜花被扬起,又落下,确乎有几分仙人的模样。
叶孤城也不禁望了望那辆马车。其实他也终归是好奇的。好奇这个引得陆小凤,花满楼尽折腰的女人到底有多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