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叶孤城该独自一人的。即使,这世上,他并非长剑无匹。然而,与他知己相交的西门吹雪,他自己都知,两人只适合相互守望,绝不能相互偎依。因为,西门吹雪的道,是冷硬到极致的道,冷硬到,绝不允许一丝一毫的软弱。而叶孤城的道,是纯粹到极致的道,纯洁到,绝不允许一丝一毫的影响。
而宫九的存在,是硬生生的破开叶孤城用孤独铸成的堡垒,强悍的挤进他的生活的人。宫九是他的肉中骨血,血脉之亲不可断绝。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给叶孤城隔绝他的可能。宫九绝对不允许他一个人不管不顾的抛下一切追逐剑道的巅峰,因为如果他这样干,宫九绝对会反过来让他后悔。
叶孤城穿越时间与空间而来,他知道宫九原来是怎样的人。他总是觉得,那样的宫九没有消亡,而是被压抑而蛰伏。所以,叶孤城从一开始,是打定主意为宫九镇守最后的清明。哪怕,宫九真的不幸沾染了小说里的毛病,他恐怕也能泰然处之,一遍喝茶一遍挥舞小鞭子吧。总之,这人成了他弟弟,不求他如小说里一般惊才绝艳,总不能让他像小说里那样死的可悲可笑。
然后,两人相伴相偎的成长。越长大,这个跟他面容一致,心意想通的弟弟就仿佛成了他心里不付房租的房客,而且还越来越霸道的向他内心深处移居。叶孤城知道,宫九和别人已经不同了。这别人里,包括了玉罗刹和叶倾阁。
所以,宫九内心的惶恐,足以影响到叶孤城。并不仅仅是兄弟间的心意相通,更重要的是,他心疼他。
叶孤城从来是护短的人,而对他放在心坎里疼的人,更是无下限的娇纵。
宫九被娇纵,却不自知。所以不可抑止的萌生出更多的贪婪与惶恐。他贪婪着那人的目光与关心,却惶恐的害怕失去与分享。
两人手指交握,心念几转。那边陆小凤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和薛夫人拜别,他时日不多,须得马不停蹄的赶回京城。本来,他断定薛冰会同往的,然而,他在神针山庄外唯一的官道边稍作停留,却并没有看见薛冰的身影。
想起薛冰看叶孤城的眼神,他勾勾嘴角,丝毫没有恼怒,反而兴致盎然。只是如今并非看戏的好时机,绣花大盗的事情不宜耽搁,是以他孤身一向京城纵去。
另一边。薛夫人请叶孤城和宫九坐下,亲自为他们斟上一杯茶。薛夫人的手指极为纤长灵巧,手上的皮肤细嫩柔滑,堪比十七八岁的少女。薛夫人一手刺绣的绝计,对手的要求十分之高,平日里自然是小心保养。
薛夫人整个人笑开,脸上的纹路都仿佛浅淡了不少。“这位怕就是白云城主叶孤城了,那这位小郎君是?”
宫九亦回以微笑,整个人看起来温柔无害,给人极大的好感“在下宫九,是阿城的至交好友。”他对薛夫人稍微弯了弯腰,并不周全的礼数,他做起来仿佛就是理所应当。
薛夫人笑得更和善“那两位来找我这老婆子,所谓何事?难不成是看上我这孙女儿了?”言罢还十分狡黠的对叶孤城眨眨眼睛。
宫九展开折扇“贤小姐自然容貌绮丽,然而此番宫某前来,是拜托薛夫人给阿城绣一条发带。”说完,他收拢折扇,微微轻叩掌心,极为容貌极为绝色的白衣少女踩着绸缎从天而降,手中抬着一抬酸枝木的箱子。箱子大概有半人高,看起来便是极重,然而这几位少女却并不吃力,显然轻功高绝。
少女蹁跹落地,将箱子打开,一方看似平淡无奇的铁块显露出来。那铁块其实个头不算是大,然而极为沉重。薛夫人原本有几分漫不经心的眼睛已然迸发出绚丽的光彩。
“这是……”她迟疑一下,走上前去轻触石块,一股沁骨的寒意沿着她的指尖蔓延开来“天外玄铁。”她已经能够笃定,这正是她苦寻多年的天外玄铁,有了它,神针薛氏的针法才能真正焕发出光彩。若以前薛夫人的绣品是奇迹的话,用天外玄铁制成的针绣出来的,就会是神迹。
“薛夫人若是觉得满意,阿城的发带就拜托您了。”宫九在一旁笑道,只是看向叶孤城的眼神里,有几分期许。
这是……在求表扬?叶孤城抚额,用玄铁换发带,亏他想的出来。若不是看惯了这熊孩子从小捡贝壳而扔珍珠,他还真的容易嘴角抽搐。
薛夫人的眼眸已经亮了。瞥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孙女,她绽放出一个小女孩般的狡黠的笑脸“这玄铁化针需要一些时日,不若城主和宫公子就在此小住,三天后老身保证给你们一条美轮美奂的发带。”
叶孤城算了一下时间,觉得小住也无所谓,而且此地树木层叠,比别处更为阴凉。也就点头应允“多谢夫人了。”
少女,悄悄红了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