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试、试。”
阿波罗一字一顿地说,锐利的目光在大片流火中搜寻着,全身骨节已经喀喀作响,眼中泛起一片耀眼的金色光芒,小臂上的伤口汩汩流出了血。血珠顺着金剑淌下,竟渐渐变成了耀眼的金色。
云聚风攒,背水一战。
待热血流干,死又何妨?
他最后望了一眼德尔斐的神殿,抛下剑与盾,一张燃烧着熊熊火焰的金色大弓已握在手中。
以身为弓,才能最精准地寻找到方向。
以血为箭,才能爆发出最强横的力量!
漫天金色流火霎时间变成了无边无际的金色箭雨,如同磁石一般被引向了堤丰与厄喀德的所在。
烈火在苍穹之上焚烧了三天三夜,夺目的辉光蒸干了空中路过的一切飞鸟。
啾啾——
一只胖胖的长着五彩羽毛的小鸟从烈火中蹦了出来,吃力地拖着筋疲力竭的阿波罗,扑腾着两只小翅膀飞到了德尔斐神殿里。
虽然、虽然狩猎女神总是特别特别讨厌——
但她好歹是除了光明之神阿波罗以外,唯一一个能让自己看顺眼的神——
还是勉为其难地去找她吧,啾啾——
结束了。
狄安娜揉揉干涩的眼睛,走出德尔斐神殿之外。天空中已传来了宙斯的声音:“把堤丰和厄喀德锁到塔尔塔洛斯去。阿波罗……唔,光明之神阿波罗功过相抵,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好了。”
果然宙斯才是最老奸巨猾的那个,一直都是。
狄安娜从凤凰手中接过了阿波罗,轻轻说了声谢谢。
凤凰不屑地扭过头去,一根根梳理着漂亮的翎毛。
纵然已经过了三日三夜,阿波罗身上的温度依旧是灼人的烫。祭司们纷纷取来了冰块替他降温,顺带感慨了一把凤凰尾巴上的毛。凤凰愤怒地在说话声最大的那位祭司脸上挠了一把,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祭司捂脸惨叫:“我明明是在夸它……”
狄安娜边替阿波罗降温边解释道:“在它看来,任何胆敢在它面前说话的人,都是冒犯。”
凤凰高傲,除了光明神阿波罗谁也不理睬。
若非当时阿波罗几乎要烧断整个天空,惊扰了凤凰,它又怎会出现在人间的德尔斐?
“您真是学识渊博,公主殿下。”祭司讨好地笑笑,“照您看来,如今阿波罗神这个样子……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这几日阿波罗宠她宠得过了火,如今几乎所有人都将她当成了主心骨看待。
狄安娜捧起冰块替阿波罗捂了捂,只说了一个字:“等。”
等他从睡眠中恢复体力,再次醒来。
神永生不死。即便是耗得筋疲力竭,也不过睡得久一些罢了。
这一等,就是半年。
狄安娜在德尔斐已经住得有些颓废了。每天早起亲亲阿波罗的额头,然后海边漫步,接着去看书;午饭过后去陪阿波罗待一会儿,然后再去看看书;晚饭过后去散个步,接着就在阿波罗身边躺下睡了。眼睛一闭一睁,又是天光正好。
据说,宙斯对赫利俄斯当时的表现很不满意,决意等阿波罗一醒过来,就又要换掉太阳神。
又据说,同样永生不死的堤丰神与厄喀德神,连同旁观的狮身人面兽斯芬克斯,都被宙斯丢到了塔尔塔洛斯关着。
还据说,堤丰是硬生生被阿波罗用烈火烤干了身体,最终才被百手巨人们捆了带走的。
这些真假难辨的“据说”,狄安娜听过之后,都只是一笑了事。
阿波罗醒来那天,天色很暗,淅淅沥沥地下了小雨。
狄安娜捧着一卷被翻皱了的《几何原本》涂涂抹抹,琢磨着是否该见见那位欧几里得。旁边倏地伸出一只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将她手中的书卷抽了去。
她惊喜地抬头,却只看见了一双灿金色的眼睛。
“阿波罗……”她惊愕兼且惊骇,千百个念头在脑子里转了几转,竟在阿波罗冰冰冷冷的目光下又添上了两个字:“……殿下?”
“你竟喜欢看这种东西,着实令我意外。”阿波罗将书卷搁在一旁的桌子上,粗砺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她的下颌,似乎对“阿波罗殿下”这个称呼丝毫不以为意。
狄安娜微微抬手,想要推开他,却又再次垂下了。
阿波罗的手渐渐移到了她的脖子上,依旧是细细摩挲着,金眸中却透着令人心颤的寒意:
“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在这儿,科洛尼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