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笔绘画出来的线条没有墨笔的精致,但是却还是能够依稀看出几分灵动出来。侯鬏的凤的口中,衔着一朵样式诡异,但是异常漂亮的花朵。明明只是用炭笔粗线条的勾勒,那朵花却精致得仿佛能够看清花蕊。
这是侯鬏的习惯,他总是习惯在自己的作品中藏上这样的一朵花。这是琪花,相传长在瑶池旁边的花朵,世间无存。
小的时候,侯鬏记得自己被师父抱着讲故事,故事从盘古开天讲到洪荒倾颓,最后还胡乱的讲了一大堆西游记什么之类的志怪。侯鬏却独独只记得了一个被师父三言两语略过的“琪花”,还想象出它的样子,从此以后作为个人印记,出现在自己的每一个作品之中。
做完这些,时候已经不早了。侯鬏起身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双眼,有些遗憾的将碾玉砣收好。
玉雕本来就是慢工出细活,今天他的体力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强撑下去只会影响到整件作品。何况玉雕师都不是急性子,翡翠又是很难雕刻的一种材料,一件花件磨上几十天也是很寻常的事情。
正在这个时候,侯鬏的手机忽然响了。
重生以来,他的手机号鲜少有人知道,而侯鬏本身尚且万事匆忙,并不曾有和他人热切联络的心思。所以,乍然听见手机铃声响起,侯鬏本身就先是一愣。
手上的玉料方才几经过水,侯鬏手上的水迹自然没有干。随手在衣服上擦了擦,侯鬏按下了接听键。
“还没睡?”有些人的声音经过电波的转化会有一些失真,可是电话中的男声却仿佛没有一丝变化,透过贴在侯鬏耳边的手机传来,就仿佛贴着侯鬏耳边的轻声呢喃。
侯鬏呆了片刻,才蓦然反应过来,打电话的是李斯横,也算是他如今的雇主了。
“睡了?”许久没有得到回应,电话那断的男声重新重复了一遍。和他面色的冷硬不同,此刻的李斯横,显得格外的温和和耐心。
有些上挑的尾音并不显得轻佻,却仿佛是一把小勾子,让人有些心痒难耐。侯鬏不由自主的轻声咳嗽了一声,咽了一口唾沫,晕开了仿佛被饴糖黏住了一样的嗓子眼。
“没有,李哥。”
似乎是意料之中,李斯横并不觉得意外,反而饶有兴趣的接着问道“那你在干什么?小九儿?”
“研究片料。”侯鬏乖乖的回答,就想是一个等待夸奖的小学生。
“嗯,手碰了水了吧?记得擦润肤霜。”李斯横沉吟了片刻,还是对侯鬏叮嘱道。
侯鬏显然没有想到李斯横会关心这个,半响,才小声说道“我家好像没有润肤霜。”
不是侯家没有,而是侯鬏没有。原主是学习绘画的,很是保护自己的手,家里护手霜的种类不知凡几。而侯鬏嫌弃那些甜腻的味道,索性就将他们都束之高阁了。
料到侯鬏会这样说,李斯横沉声道“装着手镯芯的那个箱子的右下角,正好有一瓶。”似乎是怕侯鬏嫌弃,李斯横补充道“放心,没有味道的。效果还不错,我也在用的。”
说话的功夫,侯鬏已经走到了箱子旁,顺着李斯横的指点,找到了那一盒膏体。对李斯横道过感谢之后,侯鬏坐在书桌旁拧开了护手霜的盖子。
盖子里是柔软细白的膏体,侯鬏挑了一点在手心细细搓开,而后均匀的涂抹在自己的十指上。放在鼻子下仔细嗅了嗅,果然和李斯横说的一样,一点味道也没有。而涂过之后,沾过手水的手指也不再有紧绷感,只觉得十分滋润。
李斯横。
侯鬏默念这个名字,不知怎的,胸腔就传来一阵刺痛。这样的刺痛仿佛来自原主,提醒着他,要远离这个人。
可是,却终归是,徒劳无功的。
侯鬏闭上眼睛,用涂过护手霜的柔白手指按摩着酸痛的眼眶,他知道,若是侯鬏这一辈子,即使非关风月,也是绕不开李斯横这三个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