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莹愣愣的接过那石榴,红艳艳的皮和她莹白的双手相映,更觉分外可爱,她张一张口想说像自己这样的世家女子平日里用的水果都是别人洗净剥好的,像这样刚摘下来的东西她才吃不下去,但她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瞧着这石榴,想起方才孙策说的话,心中却是油然而生几分苦涩之意,孙策说等到这石榴结果之时便要送到她府上,如今这孤零零的一只石榴,又是什么含义呢?
如果苏妩知道她随手催熟的一颗石榴竟然能惹出这位袁小姐如此丰富的联想,那么她决计不会做这种多此一举的蠢事的。
然而她并不知道,她只注意到袁莹的指甲也是精心修剪过的,若是拿来破皮,不免要弄污了它,便伸出手来,好心道:“你不方便么?我来帮你剥吧。”
袁莹本来正愁绪联翩,见苏妩大咧咧手伸出来,又忍不住瞪她一眼,气哼哼道:“你以为我不会吗?这有什么难的!”
她狠了狠心,指甲对着那石榴上裂开的口子狠狠一掐,那石榴上顿时泚出一道水来,溅在了她衣服上。
“啊!”袁莹一声惊叫,不由慌了手脚。她这次过来见孙策可是经过了一番精心打扮,身上穿的这件就是名贵的乘云绣。乘云绣以绮作绣地,图案为纵向的连续菱纹,再在菱纹内填以横向的花纹,每组三层,分别为对鸟和两种不同的菱花。对鸟飞翔在朵朵云气之中,瑞草花卉枝叶蔓生,菱形耳杯纹连续紧扣。朱红、浅棕红、橄榄绿三色丝线绣出带有眼状的桃形花纹和云纹,寓意“凤鸟乘云”。
这绣品极为名贵,袁术也不过只得了两匹,一匹赠给了吕布,她缠了许久方才得了这另一匹,平时珍爱无比,一直小心收在柜子里,轻易不肯拿出来,满打满算也不过穿过三次,如今见它沾了汁水,也不知道能不能洗去,一件好好的新衣只怕要这么毁了,心疼得差点没当场哭出来。
她正手忙脚乱之时,耳边突然响起轻轻一句“别动”,顿时僵直了身子,站住不动了。
苏妩平时跟着师兄炼丹的时候,也常常随着性子炼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她闲着没事不断尝试,竟也让她调配出了不少有用的东西,洗衣水便是其中一样。
皂角猪苓是这时候比较常见的洗衣用具,但远远不如后世的洗衣粉洗衣液来得方便干净,苏妩调配出来的洗衣水未必有后世那般立竿见影,对这时的人来说却已是难得的洁净了。
她平时没事时也要将自己那些瓶瓶罐罐都带上,这次倒正好派上了用场,她轻轻倒了一些在指尖,轻轻涂抹在袁莹的衣服上,果然不多时便见了效果,袁莹见上面的污迹转淡,这衣服总算是能保下来了,终于松了口气,再看苏妩时,也不像方才那般不顺眼了。
她别别扭扭地道了句“多谢”,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不住地往苏妩身上瞟,心里终究忍不住生出了几分好奇,憋了许久方才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道:“你……你同孙将军很熟么?”
苏妩早就注意到她不时扫过来的目光,也大概能猜出她和孙策间是什么样一种关系,听到她的问题,倒也并不觉得奇怪:“我么?我同孙将军没什么交情,我瞧着周先生同他关系倒是很好。”
周瑜常常在孙策府上走动,袁莹同他虽无深交,却也是认得的,只是她这话里有话,意在打探苏妩和孙策间的关系,见苏妩随便就把自己挡了回来,颇不高兴道:“这我自然是知道的,我只是问你什么时候来得这里……同孙将军他认识,又有多久了?”
苏妩见她口气中流出几分骄横,知道这位姑娘恐怕是被人娇宠坏了,拿自己撒气来了,便只淡淡反问道:“姑娘若是好奇,何不直接问孙将军?”
袁莹一时失语,颊上忽而苍白失色,却是幽幽叹了一句:“我倒是想问他……但他一瞧见我便巴不得躲得远远的,教我怎么开口呢?”
孙策以为自己做得已经很周全、很客气了,但对于一个有心于他的女子而言,他种种自以为很巧妙的脱身之法,都不异于在她心口戳刺的一柄尖刀。
难道袁莹瞧不出他那拙劣的推托之词么?她不过是假作糊涂,不想摊开了叫二人都难堪罢了,她自恃家世容色过人,与孙策差足匹配,却被孙策一次次推拒,心中如何能不难受?她这次过来,恐怕是最后一次同孙策相见了,心中不知道有多悲苦、多愁闷,她也并不要求什么,只是想见一见他,再同他说一说话,然而孙策仍然是那番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像是躲避瘟疫一般将她随便推给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