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见他并不讳言自己的状况,不由有几分激赏,赞道:“你正当年少,如今四境俱乱,正是英雄出头之日,只要你有创一番功业的胆识,封侯拜相那也不在话下。我瞧你不像是久居人下的样子,你叫什么名字,你若有意,我便荐你去做个小官,你看如何?”
那少年面上透出几分喜色,忙起身行了一礼:“小人吕蒙,年少无字,汝南富陂人,如今暂住在此……多谢大人赏识!”
苏妩听到“吕蒙”二字,不由眼皮一跳,心道果然如此!
她一见这少年,观他面相生得极贵,举止仪态自有不凡之处,便知他定非常人,日后必登尊位,是以主动与他相交,如今听他自报身份,印证了自己所想,更是不由露出微笑。
只是此时的吕蒙还是籍籍无名之辈,因为年纪轻,又没有扶持他的长辈,甚至连字都不曾取一个,是以孙策对他也没有特别看重的地方。
吕蒙听了孙策愿意举荐自己,本来心情颇为激动,只是过不多久,他脸上的喜色便消退下来,却是歉意的朝着孙策一拜,道:“大人好意,蒙心中感念不已,只是我心中有一事悬念,恐怕是不能奉命了。”
孙策本来就是随口一提,听到他此番拒绝之语,才认真打量了一下他,毕竟方才听到能得孙策保荐,吕蒙面上的欣喜之意并非作伪,如今又断然拒绝,其中定然有什么隐曲。
孙策能想到这点,苏妩当然也不例外,她本来就是刻意引吕蒙与孙策相见,如今见他不肯到孙策帐下,前番诸般布置相当于做了白工,叹一口气,只能主动出语相询:“吕小郎这话从何说起?”
吕蒙苦笑一声,道:“二位大人有所不知,吕蒙虽然年少,但也有羞恶之心,堂堂丈夫不能提三尺剑,立不世功,却沦落去酒肆之中说书,不免会蒙上无用之名,遭旁人讥笑,但蒙不顾他人白眼,执意如此,只因家中老母卧病,却无钱寻医,这才出此下策,叫二位大人见笑……若是平常,大人肯保荐蒙做官,蒙定然粉身碎骨相报,但如今高堂命在旦夕之间,蒙不随身伺候,反而远出做官,岂不是太不孝了么?”
他说得恳切,苏妩孙策二人不由有些动容,孙策本是个孝子,听到他对母亲如此孝顺,对他的观感又是不同,儒家奉行忠孝二端,对君主尽忠,对父母尽孝,可谓是君子立身之本,他这番话入情入理,听得孙策不由赞了声好:“这有什么为难的?难得你这般孝顺,你母亲的病你也不用担心,花费多少,我替你承担便是。”
孙策说得爽快,却没想他至今为止连名字都不曾报,同吕蒙分别后人家根本无处找寻,苏妩听得心中暗笑,心道倒不妨好事做到底,便以筷子轻轻敲了一下杯沿,将孙策的目光吸引了过来:“伯符!你莫不是忘了你之前的伤是谁治好的了?我虽然算不得良医,但看些普通病症倒也没什么问题。吕小郎,你若是信得过我,便带我去你家里瞧瞧你母亲的情况如何?若是治不好,我再出钱替你请大夫也不碍事。”
若是旁人突然提出这么个要求,吕蒙定然会觉得冒犯,但苏妩先是赠银,后又请他吃酒,实在是很友善客气,她与孙策看着又都是人上之人,吕蒙身无长物,自觉自己身上没有什么值得他们贪求的东西,想了片刻便慨然应允道:“大人若肯,蒙只有感谢的道理,怎么会不愿意?只是蒙家中贫寒,只怕招待不周,怠慢了二位。”
苏妩这话出人意表,不仅吕蒙,连孙策也跟着吃了一惊,不过他一向急公好义,见人有危难,绝没有不帮的道理,何况今天他本来就是陪了苏妩出来玩耍,自然是顺着苏妩的意思来,便陪着道:“这也不妨,你只管带路便是。”
苏妩见事情已经谈妥,颊边带笑,笑嘻嘻招呼二人用食,如今虽然没有食不言的规矩,但除了宴饮之外,一般人也并不在吃饭的时候说话,是以饭桌上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只是这安静还没持续多久,便被突然闯来的一个女子打破了。
这女子十八(河蟹)九岁,粗布乱头却不掩容色,只是面上惶急,瞧着已是方寸大失,吕蒙本在静静吃胡饼,将那女子过来,忙将手上的饼扔了,起来招呼那女子:“阿姐,你怎么过来了?”
那吕蒙的姐姐见了吕蒙,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赶紧过来拉住了他,喘了好几口气才断断续续开口,声音中竟已带了几分哭腔:“阿蒙,母亲她、她在家里……忽然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