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虽然心性直率,对行军之事却是敏感得很,马上意识到大概是吕蒙推测到太史慈有可能逃往这条小路,是以早就埋伏在此,将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意识到这层,方才开始正视面前这个还有些单薄削瘦的少年。
孙策早就在此地安排了擒捉太史慈的人手,没想到竟有人能从他手中截了胡,看待吕蒙的眼光自然大不一样,联想到他先前竟能在短短时间中找到太史慈之母所在并将人带走,孙策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少年心机、手段、才智一样不缺,缺的只是一个机会,如今他只是初露峥嵘,一旦他得了机会,自然如鱼入水,定有大展拳脚之日,
虽然对吕蒙先前所为仍然有些芥蒂,但孙策心中怜才之意终于还是占了上风,见吕蒙夷然不惧直视着自己探问的眼神,他终于扬眉一笑,却道:“吕小郎果然英雄少年!”
随着他这句话,吕蒙心中那块大石终于扑通一下,落在了地上。
孙策勒马翻身落地,走到他旁边停住,轻轻拍了两下,方才站定在太史慈旁边。
太史慈瞧孙策过来,面上寒意未减,他一向自负,此番被一少年所擒,心中自然是极为屈辱,他腕上血迹斑斑,被那麻绳磨得不成样子,却也一声不吭,只冷冷望着孙策。
只是叫他吃惊的是,孙策竟然单腿支在地上,将他手上的麻绳松了,朝他伸出了手。
孙策那张生气勃勃的脸正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他展眉笑望,手一抬将自己身上锦袍解下,却是覆在了自己沾满了尘土的身上,他从容开口,声音清朗,道:“子义信义笃烈,我一向称服,只盼能用以为左右,不知子义可愿归从?”
太史慈在刘繇帐下时,一向因为年纪为刘繇所轻,何曾受过如此重视,他本来就有些钦服孙策武功高义,如今输在他手上更是心服口服,见孙策没有因自己被擒而横加轻辱,反而待他如从前一般敬重,实在与旧主判然有别,他不知不觉间已是心悦诚服,他心里一热,抬臂将孙策伸出来的那只手握住,借着他的力站起身来,这才低头一拜,沉声道:“太史慈见过主公!”
孙策俊秀的脸上染上一丝笑意,伸手将他扶起,当即将他拜为门下督,太史慈见他襟怀坦阔,对自己丝毫不疑,更是敬慕不已。
孙策得了一员大将,心中大悦,见太史慈那匹被绊倒的马已折了前腿,干脆牵来自己的马相赠,请他乘坐,太史慈本是重义之人,见他如此厚待,当即便有了“士为知己者死”的感慨。
孙策帐下有知趣的又主动将自己坐下马让了出来,只是吕蒙却是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收服太史慈之后,仍然有一大堆事务等着处理,他吩咐吕蒙回去之后再到大帐听封,却是带着太史慈等着先去了趟泾县。
吕蒙心愿得偿,也说不清此时是个什么滋味,欢喜亦有,不过比起自己先前所想,却是淡的多了,他只是深深一拜,看着孙策并太史慈等人扬尘而去,慢慢地往大帐那边走去。
他回去的时候,依然靠在苏妩帐子外面,但是旁边的人看他的目光却是与之前大为不同,孙策他们先一步回来,早有人将太史慈被擒的经过传到大营里,跟从孙策的人自然有识得吕蒙的,在他回来之前,他的战果便已在军营之中传的沸沸扬扬,大家看他的目光都是既惊且畏,知道他守营的工作,大概不会再做太久了。
之前那些人轻蔑鄙薄的目光吕蒙不曾放在心里,如今这些人变了脸色,他也并不在意,他刚刚完成一件大事,心中正是如释重负,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痛快。
“阿蒙!”他心中兀自激荡,忽然听到有人唤他名字,猛然抬头,却发现来得是邓当。
邓当受了吕柔嘱托,将吕蒙看得如性命般重,听到他得了功劳,当真比自己捉了太史慈还要高兴,一回大营便急匆匆找他,要拉他去见孙策,吕蒙笑一笑道声不急,仍然气定神闲坐在那里,倒把邓当弄得哭笑不得。
吕蒙知道他是好意,笑一笑看了他一眼道:“此时他们必定有酒宴,我又何必自讨没趣?”
邓当心想他说得也不错,索性挨着他坐了下来,口中仍然大为欣喜:“你此番立了大功,定然能得主公看重,你姐姐知道必然欢喜不已。”
吕蒙含着些笑意点头,身子却往苏妩的帐子靠得更近了一些,他忍不住悄悄想着:她知道我拿了太史慈么?她若是知道了……也会替我高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