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今天太阳够猛……
她顺带抬头看了看桅顶上那几枚硕大无比的白水晶,决定不去思考拉美西斯究竟又去挖了哪里的水晶矿,或是又去抄了哪里的宝藏。
炽热的阳光在无数透镜上汇聚成了一束,无数束透镜又在最前端的大透镜上汇聚成了一股……
狄安娜又吩咐水手们调了调位置,将光束的焦点聚在了对面那艘最大的船上。
准确地说,是汇聚在了船桅和王旗上。
木制船桅上渐渐冒起了黑烟,黑烟渐渐聚成了一股小火苗,火苗渐渐吞噬着帆船和船桅……
拉美西斯瞪大了眼。
狄安娜煞有介事地吟唱着咒文,感谢太阳神阿波罗的眷顾。
这一回,也不用狄安娜再提醒了,拉美西斯立刻下令,让水手们调整着帆船的位置,将光束焦点对准了对面的第二艘帆船……
接着是第三艘……第四艘……
拉美西斯站在船头上,深色肌肤在阳光下闪耀着汗水的光泽,高高举起法老权杖,冲着对面大喊:“不想死的,就跳河!”
对面立刻传来了扑通扑通的跳河声。
埃及士兵们在尼罗河畔长大,水性无比的好。比起被烈火活活烧死,还是先沉到水底更安全些。
“嘿,狄安娜。”俄里翁突然低下头,一只手撑在桌子上,“对面那位大祭司的表情,还真是……扭曲,无比的扭曲。”
狄安娜“唔”了一声,不甚在意。
她的视力大不如从前。纵使俄里翁详尽地给她描述了那位大祭司的表情有多么扭曲,她也依旧看不见。
对面突然扬起了漫天黄沙。
拉美西斯脸色大变,喃喃着说道:“糟糕……他要召唤亡灵……”
黄沙渐渐扭曲成了骷髅的形状,张着没牙的口,朝这边狠狠扑来。
狄安娜下意识地往了俄里翁一眼。她无法抽调神力,而拉美西斯连同他的手下又都是普普通通的人类。船上唯一能和对方抗衡的,唯有半神血统的俄里翁。
俄里翁耸了耸肩,依旧是一副“这事与我无关”的表情。
算了,靠他还不如靠自己。
狄安娜站起身来,在纸上写下了几行字,递给拉美西斯,低声说道:“召集你的士兵,整整齐齐地、大声地、充满悲愤地把这几句话给念出来。”
拉美西斯略略扫了一眼纸上的娟秀优美的字迹,决定聪明地不去问她什么时候学会了埃及文。
大约半刻钟之后,埃及士兵的声音整整齐齐地响了起来,带着沉痛而悲愤的语调。
“对面的士兵啊,我的兄弟们。
你们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他,看着那残忍的人,将浑浊的泥沙,倾倒入泛滥的尼罗河?
不要忘记是尼罗河为我们带来了肥沃的土壤。
不要忘记我们因为尼罗河的恩赐而世代繁衍不息!
胆敢玷污尼罗河的罪人,他有什么资格,拥立埃及的王?
罪人!罪人!罪人!
他毁了泛滥的尼罗河,也就是毁了整个埃及!……”
士兵们的声音悲愤且浑厚,远远飘到了尼罗河上。
视力最好的俄里翁突然发话了:“对面起了骚.乱。”
狄安娜轻轻“嗯”了一声。
俄里翁愈发好奇:“可我还是弄不明白为什么。大祭司代表着神的意旨,可尼罗河……”
回答他的,是拉美西斯:“尼罗河是埃及的命。”
倘若尼罗河不再泛滥,埃及将会永远失去肥沃的土壤、丰美的绿洲。
倘若尼罗河被玷污……
相信她,在生命之源遭到威胁的时候,即便是神的代言人,地位恐怕也不那么稳妥。
俄里翁依旧苦恼地挠挠头:“不明白。”
狄安娜终于大度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还记得亚特兰蒂斯么?”
俄里翁点点头。
“假设亚特兰蒂斯的大祭司,嗯,就是侍奉波塞冬的祭司,掐断了亚特兰蒂斯的淡水之源,又将如何?”
俄里翁脱口而出:“他敢?!即便是我父王也不敢这么做!亚特兰蒂斯四面环海,完全就是一座海中孤岛……”突然之间,他刹住了话头,懂了。
狄安娜与拉美西斯齐齐用一种“真是不容易”的表情看着他。
“不过……”拉美西斯顺带又瞥了狄安娜一眼,问她,“你是怎么想到这个办法的?”
狄安娜答:“战场上的攻心计……”话音未落,她骤然瞳孔一缩。
天空中熊熊燃烧的太阳突然分裂成了两个,小的那个抖了两抖,继续沿着既定的天规前进。而大的那个……大的那个如同一道金色的流火,降落在海面上,如疾风一般裹挟起狄安娜,消失在了尼罗河上。
熊熊烈火与漫天黄沙之中,隐隐传来了一个惊怒交加却又隐隐带着几分惶恐的声音:
“用水晶和太阳点火的办法,你是从哪里学来的?”